不就是坐在太阳底下下棋吗?他烧窑的时候几千块砖头都要扛出来了,怕啥。
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一百九十一,一百九十二……陆坤抖着手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数着数,看赵凛的眼神从最初的倒霉蛋,到‘啊,也就那样吧’再到,‘怎么还没死’、然后‘他娘的,是属小强的吗?’、最后又开始憋屈。
他的对手是赵凛,是第一个守擂,战胜了一百九十八个人的赵凛!
就算他赢了,所有人也只会称赞一声赵凛。
好烦!
转念一想,要是他输了才丢脸吧。
所以他一定要赢。
“下一位。”
陆坤走到了赵凛面前,坐下。此刻的赵凛,已经面如关公,唇白如纸,连放在棋盘上的指尖都在滴汗,唯有一双眼睛保持着清醒。
坚韧到近乎变态。
陆坤:“撑不住就下去吧。”
赵凛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费劲,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坤第一手黑子下在了右上角,在围棋里这种下法是对对手表示尊重。
赵凛扯了一下唇角,拉开棋局……双方你来我往杀得观棋的人眼花缭乱。
这一局,下得比之前任何一场都长,长到陆坤后背也湿了个透,额角开始滴汗。
赵凛落在最下一颗棋子时,白棋已经将黑棋围堵得水泄不通,他不断观察着寻找出路,只知道一定不能输,不能输,最后一场输给赵凛丢脸就丢到姥姥家了。
然而,哪里都没有出路。
赵凛:“我赢了!”
顾山长猛然站了起来,快走几步,来到棋盘边上,其余几个先生也紧跟着围了过来:棋面没吃一子,白子生生把黑子困死了!
下这局棋的人一开始就心有沟壑。
实在是妙啊!
顾山长看赵凛的眼神都变了,重复肯定道:“你赢了!”
周先生立马朝着众学子宣布:“此次围棋比赛,甲班赵凛获胜!”
众人欢呼,陆坤被围在中间,日头的光晕晃得他头疼。他居然真输给了赵凛,太丢脸了,此刻除了战术性晕倒,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挽尊主意。
他手一抖,黑子砸在棋盘上,两眼一翻,然而还没等他倒下去,坐在他对面的赵凛直愣愣的翻倒在地。两眼平直,砸起了一地的灰尘。
他娘的,这是什么情况?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高墙上的赵宝丫嗷的一嗓子跳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边跑边嚎:“爹啊,我柔弱的阿爹呀,你不要丢下宝丫,你不要死呀……”小姑娘哭得惊天动地,哭得顾山长后悔无比。
他都干了什么:因为猜忌,害了这么一个大好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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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宝丫哭得撕心裂肺, 最后还是有经验的学生喊道可能中暑了,众人七手八脚把他弄到阴凉处,灌了水才缓过来。
赵凛以一敌百已经很出风头了, 为了避风头,他借着身体不适为由,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众人佩服他棋艺的同时又深感他的‘柔弱’, 一个大男人, 轻微中暑最多一日就恢复了,他却要躺三日。
显然是旧疾未愈又添新病才会如此。
这三日众学子提起赵凛都忍不住赞叹, 连长溪县其他学子也听说了这场比赛。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好奇顾山长新收的这位性子坚韧、棋艺非同一般的‘柔弱’弟子。
小宝丫担心她爹体内的热气没散干净, 按照姚掌勺的教的办法, 每天拿着个木勺给她爹后背刮痧。她控制不好力道, 那背被折磨了三日,险些被刮走一层皮, 最后连手脚上都是红痕。
看得前来探病的马承平和秦正清叹为观止。
马承平:“差不多得了,再刮下去你皮就没了。”
赵凛无所谓:“反正我皮厚, 刮了放心就让她刮吧。”
两人听后直摇头:没见过这样惯闺女的。
期间陆坤来过一次,丢下一瓶药丸后道:“在我高中前, 你莫要死了, 那样挺无趣的。”
赵凛反唇相讥:“算命的说我能活到百岁,百岁前你能高中否?”
陆坤气结:他如今十九, 也只比赵凛小七岁,这是在诅咒他九十高龄还考不取吗?
“你莫要得意,科举可不比棋艺,我定然会比你先高中。”
赵凛翻了个白眼, 把人气走了。
三日后,赵凛正式拜在了顾山长门下。他送上六礼束修后, 顾山长给他取了字——清之,又回蹭他一支狼毫竹枝笔,嘱咐道:“望你以后都如你的字清正上进,也如这竹笔,虚心劲节、宁折不弯。”
赵凛接笔的手顿了顿:这是还在计较他爱‘钻营’的事?
他躺了这三日也想通了,之所以会抽到一号是顾山长有意为之。顾山长对自己这个弟子不是十分满意。
但那又怎么样,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世家名流顾庭岩的弟子了。
拜师之后,赵春喜就去了县衙读书,准备来年的乡试。赵凛还是照常上课,课后可以去往顾山长处聆听教诲,请教学问。其实说是教诲,压根是放养,在学问这方面,顾山长信奉顺其自然,自行参悟。倒是每次去,都会同他下几盘棋。
这样一来,陪闺女的时间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