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场暴雨(2/2)

身后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随后,则是哗啦啦的一阵脆响。

先是一下,两下,打头锋似的,啪嗒地急坠下来,锋锐到刺耳,仿佛揭开序幕的惊雷,紧接着,便接二连三,连作一阙,骤然间倾泻而下,疾风骤雨地炸作一团,在五次清脆的爆裂之后,是一声重而沉的撞击,没有破碎,却也咕噜噜地滚出老远,在地板上刮擦出几道油渍的污痕——

多亏了那些摆盘,就连迸破的声响,也是格律森严,井然有序。

直到一切重归寂静,脚下弥漫开温热的汤汁,郁昌才喘出一口气,缓慢地松开紧紧攥起的拳头,大梦初醒一般,迟疑地转过身去,怔怔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一片的狼藉景象。

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如今全部砸在了地上,黄黄绿绿,脏污不堪,与破碎的碗碟细末混在一起,汤水四溅,流得到处都是,油星迸溅出不规则的放射状,仿佛枪击后炸裂出的一蓬蓬血痕。

至于罪魁祸首,则已经咔哒一声,折成了两节,裸露出粗糙的截面,沉重的桌面失去支撑,倾斜成陡峭的断崖,边缘堪堪触地,浸泡在一堆冒着热气的食物里,沾满污秽,如同一颗低垂的、断裂的头颅。

今天,哥哥来接她的时间,比往日迟了很多,甚至等到人群快要走得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十分反常。

不久前,郁燕方才度过一个不甚愉快的周末,心中像是被迫粘了一块嚼过的口香糖,仍然残存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倒也没怎么在意,只觉得郁昌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油烟味,像是去哪家酒店的后厨滚了一圈。

她刚刚生出些许淡淡的疑惑,就听见驾驶座上的哥哥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既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郁昌按下车窗,在徐徐向内涌入的晚风之中,突兀地开口道。

“……燕燕,明天早上,哥哥还是带你出去吃吧。”

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