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回过头去,深深看了不远处的裴渊一眼。
“太子殿下。”被他的目光注视着,裴渊走上前来,恭谨地行了一礼,“粮食都已经给百姓分发下去了,待粥熬好了,臣再安排人送一次。”
“知道了。”
江晏淡淡应了,转身之时,又忽然止住脚步。
“此前之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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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忙碌到深夜,众人都有些疲了,只简单对付了两口便纷纷去房里睡了。
裴渊向下属简单地安排了下明天的事,便上去得晚了些,整条简朴的走廊已看不到人影。
四周空寂,明月高悬,月光洒向他的那一刻,他习惯性抚向胸口一角,却骤然神色一变。
他连忙寻了又寻,翻遍了全身可藏匿东西的地方,仍是没有找到,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不免焦急起来,再不见平日里半分的冷静自持。
“你在找这个吗?”
苏欢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犹如夏夜雨中的一声惊雷。
他一回头,恰对上她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
掉马
她站在角落的阴影里, 手上举着的,正是他方才百寻而不得的一个陈旧且粗糙的手串。
——江禾儿时亲自编来送给他的。
他快步走过去, 伸手便去夺, 苏欢却眼疾手快地将它藏在了身后。
“是不是这个?”她压低声音,继续逼问道。
“是。”裴渊的眸色冷了几分,有些不悦地看着她, “掉到国子监的小木屋里了是吗?多谢你还给我。”
他想起来,那日被江禾扑了个满怀时, 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彼时她闹得狠, 倒也没有注意,不成想竟是这个他一直藏匿的手串。
“我没有说要还给你,你不要自作多情。”苏欢一向满载着欢喜的眼睛, 此刻却溢满了水雾,“难怪我觉得你熟悉, 你回来了, 你没有死,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裴渊冷冷回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凭什么说与我无关?”
苏欢上前一步,一张小脸上竟泪流不止。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有多想你, 而如今你就在她身边,你非但不肯承认, 还一次次地推开她!”
裴渊没有理会她, 只负手而立, 静静地看着她。
“她不是故意不记得你的!”
见他不出声,苏欢激动之下竟一把拽住他的衣襟。
“她为了救你,一个人就往你家那火里跑,没见着你不说,自己还差点搭进去,她就……她就忘了一些事情。”
“自作多情的是你。”裴渊沉了声,重重地打掉她的手,“你当真以为你同她关系好,就可以这般大呼小叫地质问我?”
“好,我不质问你。”苏欢抹了一把泪,手指向不远处他们临时的居所,“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她。”
“你在命令我?”他忽得一笑,眉目间冷意却更甚,“你爹没有告诉过你,出门在外不要多管闲事?”
苏欢被他阴沉的 面色吓到,一时有些慌了:“你……你要做什么?”
他的手伸进衣袖里,竟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泛着的白光与月光相呼应着,直闪得她睁不开眼,她呼吸猛然一滞,不住地后退着,竟是连呼救都忘记了。
“你……你敢……我爹是刑部尚书,是你的顶头上司,你……”
“很快就不是了。”
他嗤笑一声,思索片刻,还是将匕首收了回去。
“你要知道,刑部尚书千金这个身份,在刚刚这一刻,远没有江禾的朋友来的值钱。”
苏欢攥紧拳头,倚在墙角抽泣着,浑身颤抖不止。
“吓唬吓唬你罢了。”他重新理好衣袖,稳稳地立在她身前,“该怎么做,想来不用我多说了。”
“宋旻,你真是个疯子。”
她站直了,用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狠狠地瞪着他。
“你不说,我也不会告诉她的,你根本不配被她念着,也不配被她喜欢!”
她低声吼完,转身就要跑走,却又一把被人拽住。
“拿过来。”裴渊挑挑下巴,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苏欢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将那被她手心汗水浸湿的手串狠狠地砸向他,才终得以逃离。
岭南的风伴着湿气,随着她奔跑,将她的发丝尽数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
恍然间,她好似又听到江禾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