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照顾禾儿。”
他声音冷得不像话,如坠冰窟。
“你最好,祈祷她没事。”
信任
江禾一个人, 在黑暗中走了许久许久。
极目之处尽是漆黑,除此之外, 便是难以忍受的寒意。
实在是太冷了, 比她那日在北地郊外待上一天一夜之时,还要冷上几分。
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想去抓住谁,却始终扑个空。
她害怕地想逃, 四处奔跑, 却也永远离不开这所巨大的黑房子。
这究竟是在哪里?
阿旻哥哥、皇兄、欢欢、小芒, 他们都在哪里?
……
时间不知停滞了多久,才终于重新向前奔流。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
“大人, 您留步!”
见裴渊走进来,正为她胸上伤口换药的颜竹苓慌忙将纱帘掩上, 又将她的里衣认真交叠系好, 方匆匆出来施了一礼。
“这么久了……她究竟何时会醒?”
“大人莫急, 殿下吉人天相,自会无碍的。”颜竹苓看了一眼面前形色憔悴的人, 迟疑道, “只是……此剑的确凶险了些,殿下日后的身子,怕是会比较虚弱。”
“无妨, 我会照顾好她。”裴渊垂眸道,“此次, 多谢颜御医了, 若是那群老头子再磨蹭一会, 真怕耽搁了她。”
“大人言重了,殿下对竹苓有知遇之恩,哪怕舍了性命,竹苓也会将她救回来的。”
颜竹苓担忧地看向床的方向,语调柔和却极有力量。
“殿下尚未出阁,又伤及此处,旁人怕冒犯了公主玉体,略有犹疑也是人之常情,大人就莫要置气了。”
裴渊叹息一声:“你的确不枉她的一番信任,去休息吧,我在这里陪她。”
整个京城已然被他搅得混乱不堪,人人自危,有些开罪过他的大臣,甚至都准备举家逃离,而他眼下却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她温软的小手,一声声唤着她。
“禾儿,我又去买了些酥饼,还热着,要不要起来吃?”
“禾儿,其实我背着你,偷偷让帝京最好的绣娘缝制了嫁衣,过两天这衣裳便送来了,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禾儿,帝京也下雪了,我瞧着那狸奴留在雪地上的爪印甚是可爱,我们也要一只吧?”
他好看的眉眼间,尽是话不尽的温柔笑意,仿佛说他是那个诛杀朝官、囚禁帝王的凶神恶鬼,都冤枉了他一般。
可江禾依旧没有醒来。
她想睁开眼去回应他,可这寒意如一层层浪不断向她袭来,终是又将她拖进了无边黑暗中。
他每日照样同她说着话,而那笑意却一点点减弱,换成了重重拧起的双眉,与掩饰不住的焦躁。
他将所有在宫外不停叫骂他的官员通通绑了进来,自最低品级开始,她一日不醒,他便杀一人。
官员辱骂他的话日益不堪入耳,他便好似配合他们一般,手段也日益残忍。
在第七人被折磨至死之时,江禾终于成功睁开了眼睛。
彼时颜竹苓正给她换着药,看到她眼皮微动,惊喜呼道:“殿下?!”
江禾努力适应了下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抬眼看向她,虚弱道:“颜姐姐……?”
“可算是醒了。”颜竹苓笑着关切道,“还疼吗?”
“嗯……有一点点。”她糯糯答道,“我感觉,好像在一个很黑的地方,走了特别久。”
颜竹苓心疼地握住她的小手:“没事的殿下,都过去了,再喝上一段时间的药,便彻底无恙了。”
“好,谢谢颜姐姐。”她费力笑了笑,“先生他在哪里呀?皇兄有没有为难他?”
是他在为难你皇兄吧……
颜竹苓悄悄腹诽了下,还是正经回道:“首辅大人就在门外,竹苓去叫他进来吧。”
她点了点头,很快,那熟悉的身影便赶了过来,一开口便是沙哑的声音:“禾儿……”
“我没事啦。”她借着他的力量坐起身来,又躺到他怀里,“让你担心了。”
“不可以再胡闹了。”裴渊后怕般地闭了闭眼睛,却掩不住眸中的痛苦与心疼,“禾儿,这是第二次了……我真的很害怕,我宁可躺在这里的是我。”
“可我也是这样想的呀。”她随意把玩着他垂落的发丝,“阮将军突然就冲过来,我也不想让你受伤,下意识就这么做了……咳咳。”
似是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她忽然就咳了起来,好一会才堪堪止住。
“等好了之后,我们再说话,好不好?”裴渊急忙为她顺着气,担忧道,“先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