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侍卫根本不理他,把金刀门的人纷纷按在地上,拿枷锁铐住了。屠烈气得放声咆哮,像一头发疯的猛虎一般。他知道金刀门在长安作威作福已久,府尹大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上一次办屠小虎的案子,叶藏锋便偏袒徐怀山,自己这一次去公堂,恐怕是有去无回。
屠烈越想越气,运足了力气,挣脱了官兵的辖制,放声咆哮道:“你这狗官,老子先杀了你——”
徐怀山眉毛一扬,没想到屠烈先沉不住气了,这倒是好的很。
轿子里影影绰绰地坐着个人,叶藏锋必然就在里头,屠烈朝着那顶绿泥小轿冲过去。一群侍卫拔出刀来,放声喊道:“退后!”
屠烈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一跃而起,挥刀狠狠地砍了下去。就听哗的一声,轿子被他砍得塌了半边,一群人都大吃一惊。轿子里不见鲜血,却有个东西咕噜一声滚出来,一头栽在地上不动了。火光照过来,映出了一个木偶的模样。
屠烈一怔,没想到轿子里坐着的是个假人。叶藏锋从长街的拐角后走出来,他穿着官服,神色淡淡的,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做了。
叶藏锋道:“屠烈,你不但带人当街斗殴,还意图谋害本官,你还有何话说?”
屠烈张口结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叶藏锋道:“来人,把这恶汉带到府衙去,本官要好好审他!”
屠烈此时四面楚歌,不但业力司的人想杀他,官府的人也要置他于死地。火把照亮了长街,人人都看着他,仿佛嘲笑他走到了穷途末路。恍惚间,他耳边传来了无数人的心声,起初如同蚊蚋,渐渐聒噪起来,如同蝉鸣——
“他要死了,他活不成啦!他罪有应得,恶贯满盈!早就该有这么一天了,死得好,死无全尸才好呢!快杀了他,杀了他,杀杀杀,哈哈哈哈哈……”
屠烈耳中嗡嗡作响,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还没活到头,他不甘心。
一队官兵迅速把他围了起来,屠烈手中提着刀,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就像一头困兽。徐怀山冷漠地看着他,当初他杀害自己的姐姐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钟玉络被他们的人包围着,也曾经这么无助,可屠烈还是把她的眼睛活生生地挖了出来。一想到那个情形,徐怀山的心中就生出了强烈的憎恨——必须亲手杀了他,不能放过这个畜生。
徐怀山捏紧了拳头,目光就像刀子。他走过去,道:“当初你背叛业力司,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屠烈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道:“你跟你姐都是废物,老子看不起你们,为什么要伺候你们一辈子?我就是要跟强者在一起!”
徐怀山注视着他,冷冷道:“你的主子不要你了,你已经是个弃子了,还挣扎什么?”
他这话如同蝎子的尾针,狠狠地蛰了屠烈一记。这头猛虎现在就如同丧家之犬,若不是姚长易对他弃之不顾,他也不至于这样孤注一掷。
屠烈冷笑了一声,道:“你因为你姐的事恨我是么,我是挖下了她一只眼。白子凡不但挖了她另一只眼,还把她折磨的半死,你能把他怎么样?白子凡也在修炼天罡无上真气,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一辈子也杀不了他!”
徐怀山被他激得戾气顿现,脸上萦绕着一层青气,恨不能立时一掌杀了他。朱剑屏低声道:“别中他的计,他就是要逼你动手,他好搅浑了水逃跑。”
屠烈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可惜徐怀山忍住了这口气。屠烈见激他没用,一刀向前砍过去,将周围的人逼得向后退去。
屠烈看准了时机,将一名官兵的马抢了过来,翻身而上。他一踢马腹,骏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向前冲去。路上的人纷纷喊道:“哎呦,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
徐怀山早防着他要跑,提着剑一跃而起,凌空飞踏过去。
屠烈骑在马上,感觉寒风烈烈地刮在脸上,心里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自己集合兄弟,再杀回来,必然让这些人如数奉还……
他忽然感觉颈上一凉,一阵天旋地转,地面向他飞扑而来。就听周围一阵惊呼,屠烈的头颅掉在了地上,滴溜溜地打着转,热乎乎的血撒了一地。
他模糊的视线里,最后是徐怀山在风中飘动的衣袍,一滴鲜红的血从长剑上落下来。
滴答——
溅落在吞没一切的黑暗中。
“屠堂主死了——”
金刀门的人都惊呆了, 实在想不到不可一世的下山虎,就这样死了。
他的人头滚在地上,还在打着旋, 面目狰狞, 仿佛对自己的死不可置信。那情形实在太吓人, 众人下意识往后退去。徐怀山提着剑,大步上前提起了他的头颅,呼吸都在颤抖,露出了一个神经质的笑容。
“姐,我把他杀了, 你看见了么?”
他提起屠烈的头颅,黑褐色的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溅落。
“我为你报仇了,哈哈哈……我做到了,我终于把这叛徒杀了!”
夜空深邃, 风声呼啸而来,大片的雪花忽然而至。徐怀山的目光追着一片雪花, 看着它落在血泊里, 轻轻化开。他心中有什么东西骤然一轻, 仿佛压在身上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还有白子凡……姐, 你等着, 我一定杀了他为你报仇!”
他双眼赤红, 就像罗刹恶鬼。众人见了徐怀山这副模样, 都十分恐惧。屠烈死了,云雷堂的人群龙无首,登时四下逃散。叶藏锋微微皱起眉头, 道:“别让贼人跑了, 把他们都抓回衙门!”
官兵们提着刀剑向前冲去, 两人揪住一个,就地捆起来。有敢顽抗的,直接打昏了拖走。这些官兵得了叶藏锋的授意,只捉拿金刀门的人。朱剑屏示意自家兄弟们都靠边站,别被卷进去了。
长街上闹哄哄的,过了一阵子,官兵把金刀门的人抓的差不多了。有机灵的看大势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不过那都是些小人物,屠烈这只下山虎已经死了,其他人也不足为虑。
叶藏锋看着面前被捆住的上百号人,道:“都在这里了么?”
侍卫队长道:“有些跑了的,夜太深不好抓,大部分都在这里了。”
叶藏锋点头道:“好,都押回去吧。”
他说罢转身上马,朝人和堂这边看了一眼。徐怀山朝他一拱手,以示谢意。叶藏锋微微一笑,挥手道:“走。”
金刀门的人被押走了,云雷堂中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基本上等于门户大开了。徐怀山道:“城西那边怎么办?”
朱剑屏低声道:“官府既然插手了,就是想分一杯羹。叶藏锋不光想收回权力,也要趁机发一笔财。咱们不跟官斗,让他先拿,剩下的都是咱们的。”
徐怀山一心想着报仇,对其他的事也不放在心上了。他道:“那就听你的,暂时按兵不动。”
跟叶藏锋见过几面,朱剑屏对他也有所了解了,道:“今日这一战,算是他捡了咱们的便宜。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他应该不会太贪的。”
两人说着话,忽听不远处有人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却见申平安从一条小巷子里走出来,手里扯着一个人的耳朵,大声道:“刘管事,黑不隆冬的,你躲在人家盛夜香的桶后面干什么,不嫌臭啊?”
刘管事一手捂着耳朵,被他揪得横着走,一边道:“轻点轻点,申堂主,耳朵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