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山还是不放心,幸福之余,又生出了一点不安的感觉。她这么好,他总怕别人会跟自己抢。从小他有什么心爱的东西,总是会被人夺走,放在哪里都不放心。那种不安的感觉,总会在他得到喜欢的东西时出现。
李清露能感到他的心情,轻轻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道:“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倚在他肩上,让他有种被依靠的幸福感。从前的痛苦都已经过去了,他们战胜了那么多困难,终于走到了一起,以后的日子必然都会风平浪静。
徐怀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蓦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她带着一股方外出尘的气息,聪明灵秀,眼神里又透着一股倔强,让他难以忘却。他只要一靠近她,心里就会变得十分安宁。当时他只是想跟她多见几面,没想到缘分如此奇妙,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跟她拴在了一起。
她就像一味良药,治愈了他心里的伤口。又陪伴着他,让他不再孤身一人面对痛苦。
这辈子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他莫大的幸运。
李清露也在想着同样的事,眼里带着柔情。徐怀山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随即又轻吻她的嘴唇。
烛光微微跳动,温柔的亲吻逐渐生出了欲望,两个人倒在了红罗帐中。徐怀山低头看着她,低声道:“上次抱你,你哭了半宿,醒了以后还想不认账。这次呢?”
李清露的脸色微红,睫毛簌簌地抖了几下,轻声道:“你是我夫君了……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怀山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血一下子上了头顶,呼吸沉了下来,浑身都是冲劲。
他眼里满是欲望,把她抱在了怀里,密密地吻她,片刻一手拉下了帐子,身影隐没在红罗帐中。
宾客们在洛阳待了数日, 观完了礼便告辞离去了。新婚燕尔,两人在天覆堂住了一阵子,每天都待在一起。铁憾岳见他们感情这么好, 心里也很高兴, 觉得对得起过世的妻子了。
他每天也没什么事忙, 就在院子里和苦月大师下棋,要不然就听苦月大师说些佛法,脾气都比从前平和多了。这天他让人来城东叫李清露,说有事找她。
徐怀山闲来无事,陪着她过去了。铁憾岳坐在书房里, 桌上放着一叠账本。屋里又不冷,他头上却戴着一顶大毡帽,显得有点怪。李清露道:“爹,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铁憾岳招手道:“来, 你过来看。”
他把账本打开,上头都是他名下的产业, 都是他从金刀门的手里抢过来的, 大大小小的总得有二十来间铺子。他道:“爹粗手笨脚的, 不会经营。这些铺子都给你了。”
李清露十分吃惊, 道:“爹, 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要。”
铁憾岳道:“听话, 这些都是爹给你一个人的。以后谁跟你讨,都不准给他,听见了没有?”
他说着, 一边拿铜铃般的眼盯着徐怀山, 仿佛警告他不准打自己女儿财产的主意。徐怀山笑了, 道:“岳父放心,小婿自家有产业,不至于惦记媳妇的嫁妆。”
铁憾岳这便放了心,道:“好闺女,这些都能生钱,你好好地收着。”
好端端的,李清露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她道:“我不缺钱,爹你自己管着。”
铁憾岳道:“爹要走了,你把铺子接过去,我才能放心。”
李清露一诧,道:“你要去哪儿?”
铁憾岳把毡帽一摘,露出一颗精光的头来。徐怀山也吃了一惊,道:“岳父大人,你这是……”
铁憾岳认真道:“前阵子我一直想追随静柔而去,苦月大师和我聊了很多。从前我做了不少错事,老天爷也给了我许多惩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苦月大师愿意渡我出红尘苦海,我便请他给我剃度了。他还给我起了个法号,叫做了痴。”
他虽然说看破红尘了,却还是风风火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剃度出家也这么突然。李清露实在难以接受,道:“爹,你怎么能当和尚,你不管女儿了吗?”
铁憾岳平静道:“你已经成了亲,爹就没什么牵挂了。我打算明天离开这儿,跟苦月大师到处走一走,忏悔这半辈子的罪过,也为你娘和你祈福。”
这天下第一凶神放下了屠刀,江湖中便也平静下来了。能度化得了他,苦月大师着实了不起。
作为女儿,李清露的心里却很不好受。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了,父亲又要出家为僧。李清露心中惆怅,很舍不得他。铁憾岳哈哈一笑,道:“别难过,聚散离合都是缘分,亲人亦是如此。说不定哪天,咱们就又相见了。”
近朱者赤,跟苦月大师在一起这么久,连铁憾岳说话都有些禅理了。李清露争不过他,只是垂着眼,不愿接受他的决定。
铁憾岳明白她的心情,笑了一下道:“爹明天就要走了,你还要跟我闹脾气么?”
李清露不想留下遗憾,却也不愿跟他分开,道:“爹,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铁憾岳道:“我心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了。”
徐怀山叹了口气,轻拍李清露的肩膀。铁憾岳站起身来,转了话头道:“好闺女,给爹做点好吃的吧。等过了今天,我就只能吃青菜豆腐了。”
李清露还在生他的气,小声道:“剃度之后就不能吃荤了,以后要守的戒更多,当和尚哪有这么容易。”
她生气的样子像极了苏静柔,铁憾岳笑了,道:“是不能吃荤了,但我还想偷偷地喝一点酒,你们陪陪我吧。”
他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徐怀山轻轻拉了拉妻子的手,示意她看开一点。天要下雨,爹要出家,都是拦不住的事,还不如高兴一点给他饯行。
李清露别过脸去不理他们,徐怀山只好替她道:“好,我和清露亲自下厨,晚上做几个好菜,咱们一起喝几杯。”
李清露虽然嘴上说不给他做饭,还是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徐怀山不会做饭,在旁边帮忙烧火,烟熏的脸都黑了。李清露见了,叹了口气,道:“等我一会儿。”
她去外头打了盆水,给他把脸擦干净了。徐怀山垂眼看着她,露出了一点笑意。李清露道:“笑什么?”
徐怀山道:“我娘子真温柔。”
李清露想起父亲要走的事,心里又难过起来。徐怀山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一会儿高兴一点,要不然你爹心里也不好受。”
李清露垂下了眼,轻声道:“为什么都要走?”
徐怀山道:“这是他的选择,尊重他吧。”
铁憾岳从屋里出来了,见桌上摆满了饭菜,咧嘴笑道:“好闺女,对你爹这么好!”
李清露迅速擦了一下眼睛,勉强露出一点笑容,跟徐怀山一起过去了。
院子里有张石桌,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下了。刚过了中秋没多久,天气还不算凉,院子里有清风明月,饮宴正好。用小盏喝酒不如用大碗痛快,徐怀山摆了两个粗瓷大碗。他给铁憾岳倒了一碗酒,自己也满上一碗,道:“岳父大人,我敬你。”
两人碰了碗,徐怀山先一饮而尽了,辣的半天才缓过劲来。铁憾岳也把酒喝了,觉得十分痛快。他笑道:“你小子每回喝酒都跟我耍滑,这次怎么这么实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