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盯着远处幽深的杏花林,淡淡道了声“不必”,便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唐姻提着灯才走到西厢房的门口,天空刚好轰隆隆落了雨,绵绵密密的雨线铺天盖地挂在天地之间。
这时香岚从屋里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呀”了一声:“奴婢见天色不好,回来取伞。小姐,您怎么回来的?竟没迷路?”
“亏是遇见了三表叔。”唐姻道:“他真是个好人。”
唐姻回头看向来处,那抹天青色的人影早就不见了,只有灯杆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
吃蟹
◎这你都要退婚?将来可别后悔!◎
雨势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砸得宋彦外袍尽透,软趴趴地贴在身上。
他一路小跑,躲进宅门屋檐下叩响了宋府门环。
半晌,门房先生披着外裳过来开门,一入目便是宋彦狼狈不堪的模样,忙把人往里边儿请。
宋彦接过门房先生递过来的干净巾子,在脸上囫囵了一把,试探地问:“今儿的宴会可散了?”
门房先生道:“散了,散了半天了。”
“那太好了,”宋彦道,“我这就回去!”
他对那位空有美貌却毫无感情基础的未婚妻避之不及,但总不好在外头过夜,如今家里的宴会散了,他不必与表妹碰面,便可安心地回东院。
宋彦说着,抬腿就往内院里去。
门房先生举着伞往前撵,急道:“大少爷,伞、伞!”
宋彦已经登上游廊了:“不用了,我跑回去。”
宋彦一路小跑,到了他居住的地方,东院的兰亭居,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
他知道今日逃了宴一这举动必定会被父母责怪,便打算偷偷溜回房,泡个热水澡,有什么别的明日一早再说。
谁知手刚搭在门环上,身后便有人带着怒意质问:“舍得回来了?”
宋彦背着身儿,嘴巴里无声的道了“糟糕”二字,回过身恭敬地行礼:“父亲。”
最近江南的贪污弊政案波及甚广,唯独宋家大爷管辖下的苏州一带没闹出大乱子。这多亏宋家大爷为官谨慎、驭下严明。一旬里只有日宿在府里,整个人几乎都泡在苏州府衙了。
今日是因为三弟宋昕从京城回来才特地从苏州府衙内赶回来的。
他撑着伞,站在兰亭居的小院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儿子,语气诸多不满:“瞧你这一身什么样子,将自己拾掇干净之后,来书房找我。”
宋彦没法,只好先进了屋,小厮伺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匆匆将头发擦干便去了父亲的书房。
一进屋,就看父亲坐在一把圈椅上,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开宗明义道:“宋彦,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与唐国公四女早就订婚了,你以为你逃得过吗?”
他父亲没开口让他坐,宋彦只好站在原地,微微垂下头。
宋家大爷续道:“你母亲已经找人给你和唐四娘合过八字了,下月二十八,你二人便完婚。这些日子,你给我收敛些。”
“什么?”一听说定了婚期,宋彦忽然瞪圆了眼睛,抬头看向父亲:“爹!儿子不是说过吗,儿不想娶唐四娘,怎么就这么匆忙地将婚期给定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不娶的轮得到你做主?”宋家大爷道:“况且那唐四娘温柔贤惠、知书达理,你到底瞧不上人家哪点?”
宋彦并未瞧不上唐姻,他只是不想和一个陌生人成婚。
宋彦想娶的是能与他心心相印、共度余生之人。
宋彦急道:“爹,儿没有瞧不上人家。只是……三叔还没娶亲呢,我一个晚辈急什么。不若等三叔娶了亲,儿再娶。”
宋家大爷狠狠一拍桌案:“你少贫嘴,你三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会试中拿了会元,你怎么不比比这个?”
这个一般人哪里比得过呢……
宋彦无奈道:“当真不能退婚么……”
“不能,”宋家大爷斩钉截铁,“你和唐四娘的婚事自幼便定下了,如今唐国公府出了事,你这边嚷嚷着退婚,将宋府置于何地?我们宋府百年清誉,怎能做出背信弃义、反面无情之举。”
宋彦并未想过这层,也总不好跟父亲耗着。他父亲向来说一不二,他是绝不可能说动他父亲的。
宋彦只好说了声“知道了”,暂回了自己的住处。可一想到父亲的话,夜里横竖都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宋彦顶着眼底的乌青去了好友林子颂处。
“宋兄,你怎么了?这眼底的乌青都快落到膝盖上去了。”林子颂是他的同窗,多少知道些宋彦最近的愁事:“是不是又因为你那婚事?”
宋彦点头,将昨晚父亲的意思说与林子颂听。求救道:“林兄,你说我这婚期就剩下一个多月了,此事还有没有法子?”
“我觉着,此事症结不在令尊,而在唐四娘身上。”林子颂想了想:“我今日在阳澄楼定了位置与周兄吃蟹,不如你约她一道过来,与她聊聊?”
宋彦道:“看样子,也只能如此了。”
宋府。
唐姻从唐国公府来的时候带来了些绸缎布料,这会儿,正在西院厢房绣一条青蓝色的男子腰带。
上边绣的海棠纹代表真心祝愿,送给宋彦正合适。
唐姻悉心绣着腰带,希望表哥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