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徐徐的泗水河上, 波光粼粼,寂静的河道上,前后行驶着三艘挂着胡字旗的大楼船。
前两艘为?货船, 吃水颇深,看着就装载不少物资, 坠在两艘大货船后头的,是?一艘两层的大客船,三艘船相互间隔二三十米的距离前后行驶,此刻队尾的客船上灯火通明,若是?仔细看, 船后甲板上还架起了长桌, 桌上不少食物,中间还摆上了炉具炭火。
小小四方桌前,主位上端坐着位头发花白的儒雅老者, 身边一脸上长着骇人疤痕的雄壮男子正?小意殷勤的伺候着, 与疤痕男子相对而坐的是?位年约二十几许, 长相柔美端庄的漂亮妇人, 也正?笑意吟吟的伺候着身边与老者相对而坐的老妇人, 而老妇人怀里?还抱着个看着约莫一两岁,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除此之外还有个瞧着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正一点也不安生的围着桌子满场乱跑。
这女娃娃别看年纪不大, 人却?生的机灵活泼,一看就神气活现的有些调皮, 模样看着跟老妇人怀里?的娃娃长的有些?像, 一看就是?亲姐弟,且女娃娃身上打扮穿着, 还有那白生生嫩嘟嘟的娇憨模样,一眼就能瞧出这是个没被家人亏待的孩子,是?被家人娇养出来?的娃。
小姑娘蹦跶的欢快,时不时的还逗弄下老太太怀里?的弟弟,惹得弟弟扎舞着胳膊开心的吱哇乱叫。
当娘的看不下去?,把手中筷子一放,点?着手边已经挑好鱼刺的满满一碗鱼肉招呼女儿。
“快别闹了,过来?歇一歇,吃点?鱼肉。”
被呼唤的小姑娘立时一顿,脑袋一歪,不情愿道:“娘亲,我们都吃了好些?日子的鱼了,还要吃吗?我不!”
当娘的却?不惯着,“听话,乖,吃鱼聪明。”
“呵呵!”,小姑娘才不信亲娘的忽悠,不满的嘟囔,“我才不信,娘你就会骗小孩。”
妇人头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小淘气,娘不骗你!”
“才怪!”,小姑娘才不信亲娘的鬼话,眼珠咕噜一转,抬手顶在鼻尖,扎舞着小巴掌晃啊晃的径直朝着亲娘装怪脸,“略略略,娘骗人,我就不,就不吃!”
年轻妇人一噎,脸上的温柔神色瞬间消失殆尽,只剩满脸的怒火,“珍姐儿!”
小姑娘也就是?珍姐儿一僵。
好家伙,这架势,还有这语气,她娘是?真怒了。
见亲娘冷了神色,珍姐儿不敢再皮,按照以往亲娘动手的三步曲,晓得马上自己就要遭殃的她,目光赶紧求救似的看向疤脸男人,“爹!”
被点?名的男人才要应声打圆场,结果接收到?妻子的死亡视线,疤脸男人也跟着一僵,威武雄壮的身躯瞬间萎靡,根本不敢看小姑娘求救的眼神。
小姑娘看看严肃脸的亲娘,再看眼神躲避自己根本不敢看她,还一副他也爱莫能助的怂爹,小姑娘急的跺脚,小嘴蠕动了蠕动愤愤然不满:“你个耙耳朵的老爹!”
可没?办法啊,家里?娘就是?绝对的权威,是?站在屋脊顶端的女人,而后才是?自己,再是?小弟,最后才是?自己这不争气的老爹。
看这模样,指望着老爹出头帮她是?不用想了,小姑娘眼珠子再咕噜一转,望向桌边看热闹的外祖母外祖父,珍姐儿忙奔上去?。
结果老人家早有预料,赶紧做出反应。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老两口是?深刻了解到?外孙女有多皮,可见平日里?家里?是?如何宠着她的,要不然也养不成小丫头这般性子,足可见当初他们两口子择婿的眼光还不如女儿。
这些?暂且不表,只说眼前飞奔而来?的求救外孙女。
经过这么长时日的接触,小丫头屁股翘一翘,他们老两口就知道这娃屁股里?要拉什么屎。
老爷子感慨女婿不易,且他自来?就是?个威严的大家长,自是?晓得父母教儿长辈不好多插手宠溺的道理?,况且这还是?为?了外孙女,老爷子忙心虚的装作看不见,匆匆避开孙女求救的目光。
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有点?发憷眼前这才接触不久的威严外祖父,见外祖父不吃自己这一套,小姑娘忙把求救的目光看向边上和蔼可亲的外祖母。
老太太倒是?吃这一套,忙期期艾艾的看向身边的女儿劝,“儿啊,要不就随她去?,反正?孩子还小,不喜欢吃鱼那咱们吃别的……”
“娘!”,年轻妇人头疼,无奈的很,“娘,如今这日子有鱼吃就不错了,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您也懂,这死孩子瞧不上的鱼甚至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保命粮!
娘啊!眼下是?什么世道您难道不知?外头四处都在人吃人,大业北地受灾,百姓缺衣少食,为?了一粒米,一根草,多少人人脑袋打成了狗脑袋。
这次能出来?接您跟我爹,女儿也是?仰仗着族里?缺粮食,布匹,食盐等物资才顺道的……如今外头藩王各个自立,四处都是?兵荒马乱的,也就成哥能耐,有着族人相帮早做了打算,这才惯得珍姐儿嫌东嫌西!”
老太太被女儿一顶,再一联想到?外头的乱世,立马闭了嘴。
是?啊,他们夫妻若不是?有女儿女婿惦记着,他们老两口怕早化?为?了一堆白?骨了……
在这乱世中,家族,家族抛弃了他们,儿子儿媳,儿子儿媳嫌弃他们,曾经高官厚禄的他们被贬谪青州这飘摇的乱世之地,要不是?女儿女婿来?得及时,他们哪里?还会如眼下这般轻松快活?
想到?此,老太太也唏嘘起来?,只是?看着外孙女可怜嘟嘴的模样,最后还是?不忍的补了句,“那就让孩子少吃一点??”
珍姐儿闻言叹气……感情自己这还是?躲不过去?啊!小孩没?人权!
年轻妇人也跟着叹气,“算了娘,您还是?帮女儿好好带着壮哥儿吧,别的您别管,小丫头如今大了越发能作,今个不好好治治她,她得翻天。”
珍姐儿一听,立刻意识到?亲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不敢耽搁,不用亲娘再发话,小丫头格外识时务的窜过来?,端起桌边亲娘剃了鱼刺的碗,抓起银勺子就往嘴里?扒拉鱼肉,三两下扒拉完,小丫头嘴巴鼓鼓囊囊的,忍着鱼腥味闭眼搅啊搅,小手麻溜的把碗一扣,没?好气的嘟囔着:“狼,我七完了,我玩去?。”
年轻妇人看的哭笑不得,皮孩子这还是?不发威不配合。
看着又?皮又?怂的女儿,年轻妇人无奈摇头,白?了女儿一眼,再不管她,径直伺候起桌上的三人来?。
珍姐儿见亲娘再不看自己,暗暗撇撇嘴,撂下碗,强忍着心头的恶心咽下嘴里?食物,抄起袖子粗鲁的一抹嘴,转身就往后甲板后头颠了,边跑她还能边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音。
“贤婿啊,此番多亏有你,不然为?父跟你们母亲怕是?要横死荒野了。”
“泰山大人何出此言,您与岳母既是?娘子的父母,那就是?我胡成的父母,只要二位泰山不嫌弃我胡成没?出现,我干什么都是?应当的,再说了,女婿今个能带着族人出来?这一趟,还全都仰仗着娘子慷慨伸手,把当初恩人给?的压箱底都拿了出来?。”
“诶~你们既然是?夫妻,说这些?就是?见外了,她的不就是?你的。”
“不不不,泰山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动娘子的嫁妆就是?我的不对,只是?这几年天灾人祸,族里?也多有损失,我身为?族长负担全族上下几千口性命,这才动了娘子的嫁妆,只实在不该,不过泰山大人且放心,娘子的恩情,我胡成,还有我胡家上下全族都铭记于心,出发前族老们就说了,待到?此番归去?,族里?便是?凑不出银钱还给?娘子,也定然把族中公上好的族田划出应有的份额补偿给?娘子。”
“哦哦,族老们客气了,如此公正?严明,难怪会养出女婿你这般的好男儿……”
“嘿嘿,泰山大人谬赞。”,某疤脸汉子傻笑着挠头。
老爷子很满意的继续夸夸,“我儿莫要谦虚……”
唯独某小孩无聊的吐槽,“大人可真矫情啊!”
珍姐儿百无聊赖的趴在甲板尾的围栏上,竖起的小耳朵源源不断的接收着身后夜风送来?的对话,小姑娘一边听,一边小脚踢踏着船围板,下巴卡在围栏上,眼睛注视着船尾的滚滚江水不停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