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木头被踩碎的咔嚓咔嚓声。
她闻到一股木材被烟熏火燎的味道。
然后就是掌事太监走路时环佩撞在一起的细微声音,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叮当,叮当,叮当。
还伴随着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邬云双形容不出来,但是这个声音让她不寒而栗。
她回忆起小时候镇子上有一条恶犬,总喜欢追着她咬。
她能清晰地记起那条恶犬嘴角挂着口水的模样,还有拼命磨牙的声音,以及最后被敲碎脑袋的惨状。
是了,这是磨牙的声音。
等她想明白这声音是什么的时候,掌事太监已经走到了柜子前。
他躬下腰,脑袋贴在柜门上。
“邬——姑——娘。”掌事太监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拖长了音,边说边打开柜门,“您在里面吗?您在里边吧——”
他磨着牙,嘴角的口水已经掉了下来,黏在柜门上,口水所到之处皆被腐蚀掉,升起一阵浓烟,混杂着刺鼻的气味。
邬云双缩在柜子最里边,捏着簪子,目光紧紧盯着柜子开口的光源处。
只要他一出现在攻击范围内,她就刺上去。
再给他脸上来一刀。
可是掌事太监像是被人点了穴,他弓着腰定在柜门外,嘴上嘟嘟囔囔说着,“北门失火,任务优先级变更”之类的奇怪话语。
邬云双除了知道北门失火,其他什么都没听懂。
顺着柜门打开的缝隙,她看到掌事太监猛地直起腰板,脑袋先朝着门的方向转了过去,然后身体才跟着转过去,一步步朝外走去。
在他背过身的那一瞬,邬云双就立刻关上了柜门。
她太紧张太着急了,关闭柜门时踩断了柜子下的隔板,发出一声巨响。
还好掌事太监对她失去了兴趣,只顾一门心思地往外走。
不过邬云双还是在柜中等了好久,等到外边确实没有任何声音了,才推开柜门,探出头小心地朝外观望。
屋内空无一人,远处的房门被灼烧了一个大洞,八仙桌也被烧地只剩下了一个桌腿,还带着微弱的火光。
邬云双壮着胆子从柜中跳出来,连带着几件衣服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捡起时,余光注意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墙角。
一排排竹竿,不对,一排排瘦地如同竹竿的太监整齐地码在角落。
不知道是因为房间低矮,还是太监太高,他们的脑袋已经快顶到了房梁,于是一个个都低垂着头,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睁大了无神的双眼紧盯着她。
邬云双惊得手里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好不容易躲过外边的太监,现在又陷在他们的大本营。
她嘟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认输,“好吧,我会乖乖回去当秀女的,但是能让我先写封书信寄给家中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那些太监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安静地靠在墙上,感觉短时间还醒不过来。
邬云双便轻手轻脚地,一步步倒着往回退,视线紧紧盯着沉睡的太监,尽量不要吵到他们。
她才后退五步,离她最近的那个太监突然重心不稳,直直朝她砸下来。
床铺中间的过道本来就窄,邬云双根本没有避开的地方,被太监撞倒在地。
那惨白的脸,无神的眼,在她面前逐渐放大,余光就能看到泛着水光的口水顺着尖利的牙齿快要流到自己身上。
男女授受不亲,邬云双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推开太监。
不多时,房内传来一阵叮呤咣啷的敲打声,然后邬云双蹿了出来。
她将燃起的桌腿扔回房间,怒喝道:“你们这些采花贼!下次再被我遇到,可不止烧掉头发那么简单了!”说完她便朝宫墙的方向奔去。
身后的太监顶着燃烧的脑袋,在地上扭曲地爬行着,还不忘张牙舞爪地朝她远去的背影伸着手。
而邬云双已经跑到了宫墙下,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逃向哪里,她的方向感一向不好。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沿着宫墙很快找到了偏门,也许是因为城门失火,此时的守卫比平日少了一大半,仅余的几个不知为何腿上中了箭,根本追不上邬云双。
她钻过内墙的偏门,接下来只要通过外墙的大门,越过护城河,就算是真正地离开了皇宫。
“不可以离开后宫!”掌事太监追了上来,他一挥拂尘,身后的太监一拥而上。
“谁要听你的啊。”邬云双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跑得更快了。
宫墙上突然射出一张巨网,她连忙躲避,谁知那只是个诱饵。
她后退一步,结果踩在一块有裂缝的砖石上,那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只要被踩到就会翻转并且弹出绳索,邬云双被绊住脚,狠狠摔在地上。
明明马上就能离开后宫了,她却倒在门前,邬云双不甘地捏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