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2(1/2)

林雨盼并没有和她的父亲说自己要回去,但开门迎接她的,是一大桌丰富的家常菜。

「回来了?」窝在沙发上看杂志的身影看似漫不经心,那被抓皱的页面出卖了他的紧张。「先吃饭吧。」

恰到好处的温度,这桌菜不知被热了多少遍,只为等着她的到来。

父女俩安静地吃饭,即使是朝夕相处的那几年,两人也很少会有这样独处的时候,他们总是专注在各自的发展上,而那时还有他的女朋友偶尔会来小住几天。

天生流有相同血液的亲人,总有无言的默契。

「你妈她再婚了。」

「嗯,有听说。」

「婚礼你要去吗?」

林雨盼放下餐具,掩饰眼中讽刺的情绪,嘴上却脱口而出:「丢100万出去祝她幸福吗?」

那句话,已成了她的心魔。

「当初是她亲口说的,当我没她那个妈。」

他知道,这个女儿很像自己,太过偏激,太过有主见,太缺乏另一个人的关爱。

可她又不像自己,太爱记仇,太过软弱,太害怕他人的靠近。

「雨盼,我不恨她们。」

无论是哪个她,他都没有理由去怨恨,爱情本身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有一方想离开了,再怎么努力挽回都是徒劳。

无法真正留住的人,强留也不会快乐,没人会想做注定徒劳的事。

「我也不恨她们,但也不想见面。」林雨盼起身开了瓶红酒,眼神示意询问对方要不要也来上一杯,看到对方点头,她便拿了两个杯子。

发生过和程天的那件事后,她几乎不再碰酒了,但今天的气氛很适合来上一杯。

林雨盼晃了晃酒杯,只是闻了闻便放到一旁。

「程天连络我了。」

「我就知道是他。」她靠向椅背,无声叹了口气。

太过了解对方,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我看得出他对你的喜欢,也看得出他的真心。」林雨盼的父亲放下餐具,轻轻擦拭唇边的酱汁。「虽然知道我这样说很没说服力,但他是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我怎么会不明白。」林雨盼苦笑。「他这是成功贿络你了?」

那晚他离开的背影,总让她有种在计画着什么的感觉。

所以才说他和郑宇翔都一样傻啊,碰到她的事情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雨盼,你知道我想表达的。」见自己的女儿陷入沉思,身为父亲的他,错过了太多她成长的时光,无法弥补的时间,不停推离着两人。

似乎只有抱持这样的距离,才能装傻着相处。

「你也知道我的想法。」林雨盼直视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亲人,眼中的倔强和当初一模一样。「记得吗?我选择的是能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不管是你还是妈妈,我不求你们多爱我,只要求你们不要干涉我的梦想,满二十岁时我提出独自搬出去住,是你说想弥补,我才试着去面对身后那片黑暗。」

她没有和任何人说,逼迫自己去打开潜藏的恐惧,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她变得患得患失,只能埋头作画,然后将其撕毁。

层层堆叠的亮丽色彩,像是要把漆黑的色调掩盖住,但一刮就掉,根本完全无法无视。

她知道自己没救了,躺倒在由各种纸片组成的垃圾堆里,窗外的太阳渐渐落下,她起身拉开被阻挡在外的光线,那个被遗忘的佈告栏渐渐浮现,丧失聚焦的双眼瞬间有了着落点。

她开始拼贴,黏出一幅画,摺出一朵花,匯集成广场上谈笑风生的各种路人。

然后她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多年来的习惯,手指和大脑配合的很好,记忆中的美好时光,各式各样的色彩顏料,在纸张上慢慢匯集成一幅小小的图画。

一对年轻的男女,一人牵一手,带着尚且年幼的女孩,走向即将落下的夕阳。

即使是背影,也能从身体语言看见背面的笑容,今日的外出是个美好且愉快的一天。

他们也有过这样幸福的时光,只是被洪流冲进了海底,只是在数不清几个夜晚,被失去耐心的咆啸拍打上岸,被望不见尽头的地平线吸收。

碎裂的玻璃碎片,终是划伤了这段缘分,带着疼痛的步伐,再也无法前进了。

当林雨盼将那幅画递出,她看见一向冷漠的父亲红了眼眶。

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孩子,当初的他们是多么期盼新生命的到来,后来的他们就有多痛苦。

得知妻子怀孕的那天,林雨盼正式诞生的那天,天空都飘起了毛毛细雨,那是不至于让人们淋湿,同时又舒缓了过于炎热的温度,太阳依然高掛着,浅浅的彩虹出现在城市中央,彷彿在和他们一同庆祝她的诞生。

「雨盼,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期盼你的到来,你绝对不是累赘,你是我们爱过的结晶。」

只是大人都太爱把情绪隐藏起来了,疏离了对方的同时,也伤害了这个孩子。

「你能找到自己的梦想,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我真的非常开心。」

他们的分开,没有抹杀掉含苞待放的花朵。

那是父女俩正式和解的一天。

林雨盼虽然无法接受那个女人,但如果她能让父亲高兴,无论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是不能试着接纳。

她也期盼着,能迎来全新的生活。

只是……

「爸,我想回家。」

她想回家了,想回到有郑宇翔在的那片土地。

多么幸运,她想做的事情,从来就没人阻止。

尽情奔跑吧,在彩虹的尽头,会找到追寻已久的宝藏。

父女二人偶尔会联络,虽然是平凡又琐碎的日常,却是最和谐的一段关係。

「雨盼,我没事的。」

「我知道,但就是会担心。」

好不容易缓和的父女关係,她怎么会不明白那独自嚥下悲伤的感受?太痛苦了,也太难受了。

不是没有发现,搬来纽约后,父亲好几次独自坐在窗边的叹息,她迈不开想上前安慰的步伐,只能偷偷描绘下那孤独的影子。

扛住了责任,却扛不住翻涌而出的情绪。

黑夜是适合思考的时间,月光那不明不暗的亮度,缓解了他的悲。

大人啊,总是会有一套旁人无法理解的解压方式,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孩童了,面对生命中的变化,他早已学会接受与放下。

虽然不捨她这样奔走,但女儿想关心自己,他也没理由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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