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蹙眉,对此题,她早就有见解可书,便迅速提笔,文思泉涌。
一时间,彝伦堂的露台上,众监生持笔书写,奋笔疾书,落针可闻。
司业大人宣题后,便由卫官看守,自己则离开了此地,去彝伦堂后的敬一亭休息。
敬一亭素来十分安静,少有人来,这儿是祭酒大人处理公务的场所,只见树木繁茂,偶尔传来鸟鸣声。
司业大人缓缓来到敬一亭的一间厢房内,敲了门进去,却见祭酒大人正在翻看着诸位监生的生平案牍,面色沉静,清冽如松。
他头也未抬,仿佛早就料到司业会来。
“祭酒大人。”司业大人缓缓来到祭酒大人跟前,疑惑问道,“今日这题,怎么忽然换了?原先老臣记得,是‘安国论’才是。”
秋日的阳光虽暖,到了午时还是颇有些毒辣,秋蝉与鸟儿在烈日下都噤了声,只见那露台上坐满了监生,一个个面露难色,抓耳挠腮。
江眠月写完文章,抬起头时,顿觉十分眩晕。
周围的监生们还在奋笔疾书,时辰还未到,大家都还未写完。
刚刚专心书写时还不觉,如今写完了全篇,江眠月只觉得小腹有些疼痛,再抬头看日头,已经接近午时。
按照考到规定,提前写完可以先行离开,江眠月身体不适,便提前交了答卷。
她站起身交卷的时候,周围响起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诸位在场的监生们见她速度如此快,显然都有些慌了。
江眠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她若是继续再等下去,实在是要晕倒在这里,她硬着头皮将答卷交给司业大人,行了个礼,缓缓离去。
她走后,司业大人不禁有些好奇,他正好闲着,便在树荫下将她的答卷拿起来细细读过,时不时发出“啧啧”声,露台上的其他监生们听到这个声音显然更慌了,有的甚至开始手抖,太阳即便毒辣,他们的额间也开始冒出冷汗。
这些江眠月都不清楚,她交了答卷之后,便直奔原本压着那祈福袋的大树下,想拿着那东西回家。
可是她找了又找,手指都被大树下的泥污所沾染上了脏污,都没有找到那个小小的祈福袋。
被谁拿走了?
江眠月额间几乎要冒出冷汗,自己藏祈福袋时,难道被谁看到了吗?
那东西平日里没有半点作用,即便这样也会有人拿走?
虽然那上面没有写她的姓名,但是东西不在自己手里,总觉得不太安心。
江眠月出了国子监,门口马车寥寥,本就不是考到结束的时间,其他各家的马车都还没来,包括陆迁家的。
好在她已经提前跟哥哥打过招呼,述杰哥哥知道她会提前交答卷,已然早早亲自来国子监的门前接妹妹。
“考得如何?”江述杰见江眠月满面愁容,不由得有些担心,扶她上马车时,注意到她手指上的泥污,“你手怎么了?”
“哥哥。”江眠月随意擦了擦手指尖,直奔主题,“以后关于陆迁的任何事,都要告诉我。”
“啊?”江述杰冷不丁听到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对他不冷不热么,为何如今这般关心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眠月细细想了想,认真道,“哥哥,他害我几次,此人断不可深交。”
江述杰闻言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马车朝前行进,江眠月将两件事都如实告诉江述杰。
“好一个伪君子!”若不是江眠月拦着,江述杰几乎要撸袖子直奔陆家揍人,他口中骂道,“真是岂有此理,若不是他小时候救过你,爹娘也不会对他家如此。”
江眠月惊愕抬头,皱眉,“什么?”
“你小时候撞了脑袋,早已忘了,都是旧事,没甚可说的,他如今这般对你,我江家也绝不会对他客气。”江述杰并未像江眠月想象那般为陆迁说话,她只稍说了几句,江述杰便完完全全站在了她的这边。
“哥哥,我还以为……”江眠月鼻子一酸,靠在他的肩膀上,“我还以为你跟他关系好,要站在他那边呢。”
“关系好,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江述杰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
“不过哥哥看人确实不行,遇到这些伪君子,总是难以分辨,日后交友,妹妹帮我把关?”
江眠月闻言,不禁苦笑了笑。
她自己,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们江家,又何止哥哥如此?
经历了前世,她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江家这般讲道理。
爹娘都出生于书香世家,世代老老实实做人本本分分做事,也许正是因为待人赤诚,所以颇有些福气,一直也没有遭什么风浪,生活也还算平顺。
可祸患也是这样埋下的。
直到她被祁云峥捏在手心成为他的玩物,遭受了磋磨,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在风浪中屹立不倒的那人,翻云覆雨手段毒辣,才能走到高处。
她如今,却真希望跟他学学,究竟该如何处置和报复那些心思歹毒之人。
如果是他,此时会如何做?
她脑子里不禁浮现出祁云峥手指沾血的森冷模样,江眠月打了个寒颤,闭上眼睛,靠在哥哥肩膀上。
她做不到那般的手段,她明知家中一年后会因为父亲在官场被人陷害而全家遭难,如今除了仔细提防着之外,也只能靠去国子监这条路,去寻那保全家平安的护身符。
她只知道,半年后,皇上将亲临国子监临雍讲学,只有国子监在读监生才有资格回答皇帝提出的那个问题。
答得最好的那一位,将得到皇帝的免罪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