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峥眉头微微一动,静静看着他,眼神复杂。
尹楚楚下意识感觉不妙,赶紧说,“祭酒大人既然亲口吩咐了,自然是听祭酒大人的,这才是尊师重道之礼。”
祁云峥闻言,并没有回应什么,而是垂眸翻看面前的纸张,空气中充斥着压抑感,袁付伟经此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吓得脸色难看,立刻开始东张西望寻找能坐下的地方。
这厢房显然是祁云峥常待的,用于处理公务的地方。
这儿布置简洁,看起来却十分舒适。
东侧拐角上放着博古架,上头是几个简单的瓷器花瓶物件,另外,墙角处还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大柜子,里头塞了些文书档案。
除此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放满了书柜。
书柜之中也塞得满满当当,当朝各年份的监本自然是不用多说,几乎完整排布,还有其他已经无法寻到的手抄本,应有尽有。
书柜多,可这间厢房中的座椅并不多,除了祁云峥的那把交椅之外,只有三把不同的坐凳靠椅。
袁付伟立刻快步走向最远的那张大方凳,以示自己对于二位姑娘的君子之风,原本他想要将那凳子往前搬一搬,可那把凳是黑铁木的材质,重的很,他本身就瘦,长时间的读书让他与姑娘家力气相差无几,他挪了好半晌,只挪了几尺距离,接下来便是好一顿喘气。
其他两把椅子也是同样的材质,沉稳而厚重,尹楚楚找了靠书柜的那个圆背椅,稳稳坐下来。
江眠月抢不及,看着最后只有一把正对着祁云峥的木椅,心里十分别扭,可另外二人已经迅速坐下,她也没法,过去坐下之前,试着拽了拽那木椅。
稳如泰山。
江眠月无奈,只得垂下头,正襟危坐,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乖巧的如同一只鹌鹑。
祁云峥见几人坐定,才开口,语气严肃,说的都是些斋长具体负责事由的细节。
“斋长,为每堂重厚勤敏者,表率诸生,今日召集三位,便告知诸位具体负责事宜。”
“除尔等三堂之外,另有三堂监生,六堂斋长每日轮四人于彝伦堂值守,负责整点礼仪、序立班次,以及催督工课。”
“不论大小课,监生需端正严肃,不许燕安怠惰,脱衣解帽,喧哗嬉闹,斋长需辅助助教与监丞大人监督。”
……
江眠月边听边皱眉,斋长要负责的事情也太多了,可如今她再不想当,也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
“每日升堂后,诸位记好各自学堂大小事宜,于号舍夜晚清点人数前到此,告知于我。”祁云峥缓缓抬眸,“昨日陆监生之事,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
江眠月手指微微一缩,抓紧了自己膝盖上的布料,有些紧张。
“昨日方监丞已连夜受累查清此事,陆监生造谣生事,当众行为不端,滋扰国子监学风,且祸及江监生声名,念及初犯,已除以鞭刑三十,记录在册。”
江眠月抬起头,却刚好撞上祁云峥的眼神,他眼眸深黑,目光却极为平静,似乎他昨夜根本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
他接着道,“江监生虽与此事无关,可冲动行事,身为斋长,非但未表率诸生,却反其道而行之,造成不良后果,已处以绳愆厅禁闭三个时辰,以儆效尤。”
尹楚楚惊愕地抬头看向江眠月。
三个时辰,难怪昨夜自己睡的那么晚,依旧没等到江眠月回来。
一旁的袁付伟脸色也有些难看……身为斋长,没有处理好这些事也会被处罚,这对斋长来说,确实是起到了以儆效尤、杀鸡儆猴的作用。
“此事的处理结果,请诸位斋长于各堂告知所有监生。”祁云峥道,“也算是国子监对于昨日的闹剧,给大家的一个交代。”
江眠月觉得,他这话说的算是极为客气了。
明明就应该是“给大家的一个警告”。
祁云峥总算是说完了这些嘱托之事,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三位斋长的面色都算不得轻松,特别是最后一项事情的处理方式,着实是让他们心情颇有些沉重。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白日若是有急事,诸位斋长都可以来此告知于我,不必拘谨。”祁云峥眼眸温和,缓缓起身。
包括江眠月在内,三位斋长见他站起身,立刻快速站好,低头行礼。
祁云峥距离江眠月实在是太近,他一起身,江眠月便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墨香味,她呼吸一窒,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各自回吧。”
“是,祭酒大人,学生告退。”
三人齐齐行大礼,然后分别出门,江眠月缓缓松了口气,正转身抬脚要离开,却听到祁云峥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江监生留步。”
江眠月心猛地一沉,手心顿时沁出汗来。
他又要做什么?
尹楚楚和袁付伟见没他们二人的事,也不敢久留在此,只能先行离开,袁付伟相当细致,甚至帮祭酒大人关上了厢房门。
轻轻一声门响,江眠月甚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外头刚刚初生的朝阳,那门便把外头的所有景色给遮住了。
她认命般的转过身,低头行礼,“祭酒大人有何吩咐。”
“这些拿去。”祁云峥却并没有为难她什么,而是面色自然的从桌面上拿出一叠纸来。
江眠月立刻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祁云峥手中的东西,她极为注意不碰到他的手指,动作略显别扭。
祁云峥见她如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垂眸,并没有作何反应。
“今日广业堂额外属文一篇,傍晚时收上来。”祁云峥慢条斯理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