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之蛙,你贸然得罪祁云峥,坏我大事!京兆府尹本就是个苦差,处处受牵制,若是以后祁云峥拿我开刀,仔细你的乌纱帽!”
大半日过去,已到了午时。
天本寒冷,今日街面上却暖意融融,风吹沙尘,滚滚车轮在喧闹的街道上缓缓行驶,往国子监而去。
江眠月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看着窗外。
她掀起车帘并不是因为想看窗外,而是不想在车厢里干坐着,与祁云峥大眼瞪小眼,尴尬又窘迫。
她无法跟祁云峥解释清楚刚刚自己的举动。
或者说,从她自己的角度,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上去,替他挡住那金锭。
江眠月心中很乱,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和贸然,便一直坚持扭着脖子执着的看着窗外,直到祁云峥终于开了口。
“脖子不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
江眠月身子一僵……
怎么会不累呢?她一直坚持到现在,果然被他看出来了。
她有些窘迫的放下车帘,垂眸看着车厢地板,默不作声。
“饿了吗。”祁云峥道,“想不想吃些东西?现在回去,会馔堂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
江眠月一愣,还不及开口回应,便听祁云峥吩咐车夫,“车夫,往去留斋。”
“是,祭酒大人。”
去留斋?
江眠月在京城还从未听说过这么个地方,有些好奇的看向祁云峥,果然,他仍旧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与深意。
她赶忙挪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完了,凭他的心智,肯定是猜到了什么。
该如何跟他解释?便说是前世的记忆中有这么一段?不可能,那些记忆,别提是与祁云峥说起,就算是与崔应观提及,她都觉得十分困难。
江眠月头疼不已……这可怎么是好。
祁云峥看着她紧紧捏着自己的手指,便看出她在紧张,缓缓一笑。
敢做,不敢当了?
江眠月依旧撇着头不看他,心绪沉沉,脑子里一团糟。好在尹楚楚的事情顺利解决,令她心情不错,对祁云峥也有几分感激,不然她几乎无法在祁云峥的面前待下去。
去留斋是一处酒楼,位置却并不显眼,酒楼门口牌匾上写着,“进退随意,去留随心。”
江眠月倒觉得此处有些意思,也不知这酒楼里究竟是什么样。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却发觉自己此次出来并未带荷包,顿时愣神,有些窘迫的看向祁云峥,“祭酒大人,学生未带银子出门。”
祁云峥脚步一顿,神情略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江眠月舔了舔唇,低下头。
“江监生,在你眼中我便如此一毛不拔?”祁云峥手掌极轻地抚了抚她的脑袋,“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
江眠月耳根一红,下意识的抱住了脑袋,手指触碰到方才他拂过的位置,几乎有一种那个地方在微微发烫的错觉。
今日的祁云峥与平日里有些微妙的区别,仿佛更放松些,又像是心情更好些,不像他在国子监时,身上仿佛禁锢着无形的枷锁,让他看起来稳如青松,一丝不苟。
这样的祭酒大人,仿佛肆意一些,却总是令她心思纷乱,感觉比平日里还要难以应付。
酒楼并不大,店小二也并不过分热情,只淡笑着迎客,将祁云峥与江眠月引至二楼厢房。
去留斋,顾客去留随意,如今看倒是真的鲜少有人来,江眠月有些怀疑这酒楼是靠什么营生,门可罗雀,如何挣钱?
“客官,老样子?”店小二问。
“嗯。”祁云峥颔首。
江眠月不好多问,乖乖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上坐好。
店小二走后,祁云峥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见她躲得那般远,就像他是洪水猛兽似的,也并不说什么,只用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
江眠月听闻此声,心中一下紧似一下,有些预感,他要开口发问。
片刻后,却听他说。
“你认为,金为何物。”
来了。
江眠月心中一咯噔,手指掐着手指,声音干涩开口道,“不腐,不朽,不变之物,金乃是财,财物傍身,人人羡之。”
“还有呢?”祁云峥问。
“还有……”江眠月愣了愣,还有什么?
“你见过吞金而死的人吗?”祁云峥问。
江眠月一愣,有些惊愕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