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戎,你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想再任性妄为多久?”
雷宇显然也听见了,脚步跟着顿住,停在门前用眼神询问他还走不走。
“你先去吧。”
接收到通知,雷宇转身走向另一边,邓放贴着楼梯扶手往上走了两步,屏息听着。
争吵还在继续:
“在您眼里,只要不按照您的安排就是任性妄为吗?”
“卫戎!我最后再提醒你一遍,这个岗你不调也得调!”
“我也最后再跟您重申一遍,我是个人,我不是任你摆弄的机器和模型!这样不尊重我的安排,这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在自带混响的楼梯间如雷炸起般。
邓放的心跟着一跳,手心里一片冰凉。
可他没敢上去,他记得卫戎上次说过阵子她父亲要来,刚才对话的内容听起来也显然不是别人。
直到那片金属扶手都被他握热了,听着楼上的脚步声渐渐向下来,怕被看见,他又连忙下了半层楼梯。
几日不见的背影从楼上下来,人进了厕所,一截衣角还露在外面,邓放站在楼梯间门后,眉头深皱地看着那截不动的衣角。
水流声哗哗的响,隔着一道墙,他看不见卫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脸上的掌痕有多重,他想起她从家回来的那夜借着酒意眼里闪着泪的样子,若是他没有抱着她,没有亲眼看见那闪动的泪光,他根本不会知道她心里的委屈有多重。
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人,冷静如幽兰,又倔强如崖松,就连哭泣也是无声的,悄无声息落了泪,又悄无声息拂了去。
走廊上只有水声,没有哭声,邓放不知道此刻卫戎有没有哭,抑或脸上有没有眼泪,他很想过去看看,但他知道,相比安慰,卫戎更需要独自处理的空间。
他虽不擅长应对女人的眼泪,可他觉得女人爱流些泪也是没什么的。但卫戎不爱,她不爱哭,也不喜欢眼泪,她希望自己能冷静地应对一切,镇定地接受所有,而不是轻易就被戳中痛处。即便是要害,她也想生出一片血肉铠甲来去覆盖。
纵然他不愿只做一个袖手的旁观者,可他愿意尊重卫戎,愿意给她需要的空间和时间。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雷宇给他打来电话,大概人都到齐,只等他了。
邓放还想再看看,可时间已尽,他不得不上去。
他在心里计划着,等下了会,他一定第一时间去找她。
上了楼,邓放最后一个站到队里。
隔着人,张挺看过来一眼,带着审视,邓放低了低头,算是承认了错误。
张挺没再看他,跟众人介绍起站在他身旁的生面孔。
“这是航空研究院研究动力学的卫勐教授,专门过来帮我们解决战斗机导弹和外挂投放试验的两个主要问题,分离条件过多难以同时满足,不知道怎么在试飞过程中协调限制条件,以及分离试验中止概率太高。卫教授给我们带来了外国军机的试验案例和经验,都给我好好学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嘹亮的回复仿佛仍有回声,邓放头一次在这间试验室里感觉自己无法专注下来,看着卫勐摆动着模型的手,那一个巴掌和卫戎泫然欲泣的片段不断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