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卿安刚开始并没有很担心,但是嘉玉怀孕以后,他去了解了大量生产相关的知识,这才知道,原来因为生产而遇到危险的孕妇极其多。
虽说怀孕时,嘉玉谨遵医嘱,少食多餐多走动,胎儿大小合宜,按太医产婆的说法,是不难生的。
可哪怕看着胎儿和大人都十分正常,但真到生产时,就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
因为这样,哪怕产婆太医说的好听,左卿安却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的。
几乎是日日难眠。
而嘉玉刚开始不怕,但越近临盆,她越发恐惧,最后几乎比左卿安更恐惧了。因为越是快生她嫂子难产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出现在她眼前,虽然她一直用嫂子和孩子如今都健健康康的事实安慰自己。
但那种恐惧如何也磨灭不了。
尤其是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心思越来越重,她知道这样不对,对孩子和她都不好,但是她做不到不去想不去思考。
沈夫人发现了她的异常,先找嘉玉聊了聊,在知道她恐慌什么之后,叹了口气,暗道当初周氏生产就不应该让她去看。
一时打起精神开始安慰嘉玉,只是沈夫人越安慰,心底不自觉也怕起来,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前闯,万一嘉玉真的出了事情怎么办!
比起尚未谋面的外孙,明显是嘉玉更加重要。
嘉玉听着,见沈夫人的表情越来越不对,顾不得自己了,当下按住她的娘的手道:“娘,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门口的左卿安皱了皱眉,本意是想让沈夫人安慰嘉玉的,如今却调换了对象。
沈夫人闻言,重重地嗯了声,回按住嘉玉的手:“自然会没事的。”
母女两人彼此心中忐忑面上互相安慰后,沈夫人先离开,嘉玉扶着肚子送沈夫人出房门,余光瞥见站在门口的左卿安,她也没什么表情,十分冷静地扶着肚子进屋。
再之后就是嫂子周氏前来开解,比起说着说着就担心不已的沈夫人,她显然要冷静地多:“太医说了,你肚子大小合适,胎儿不大,到时候是好生的。再者说,还有天下最厉害的产婆和大夫在,一定能让你们母子平安的。”
这个道理嘉玉很清楚,但是清楚和做到之间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却也不想全家人跟着她担心,当下就笑着道:“我知道的,嫂子,我不怕的。”
周氏又说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周氏离开后,卧室里进来一个人,嘉玉捏着茶盏,不抬头也知道是谁。
左卿安拎着一个小箱子入内,他望着嘉玉,方才沈夫人和周氏进门她都是笑意盈盈的一张脸,但是换了他笑脸却成了漠不关心。
虽然这种待遇已经小半年,按照道理他该习惯了,但是每每一想到此处,他的胸口依旧会不自觉一紧。
他将红木箱子放在案桌上,柔声道:“嘉玉,我……”他说着,觉得语言没有什么说服力,就用语言描述行为,定定道:“我给你准备了最好的大夫,产婆,药材的。”所以,你一定会没事的。
说到这句,左卿安的呼吸明显快了两秒,他不容易被人或者事影响,但是他现在他和沈夫人却是一样的,关心则乱。
按捺下这股情绪,左卿安听到她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难产就难产呗,大不了就是一死。”
什么!左卿安手背上的青筋猛地一跳:“沈嘉玉,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做好准备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她果然重复了一遍,但声音没任何的情绪波动,一直是冷静沉着的。
一瞬间他的呼吸像是猛然停下,他回想起了前世。
她也就是忽的一下没有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她答应给他做点心,但是到了下午,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她。
闭着眼睛,不管他如何喊叫,她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就那样一直沉睡着。
一种巨大的恐慌感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瞬间掌控了他的心脏和灵魂。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像是要去抓住什么一样,猛地伸手去握她的手腕,触手温热,他再闭了闭眼,睁开眼,她穿着鹅黄色的对襟好生生地坐在他的面前。
她还在的。
还在。
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恐惧缓慢地消退,他握着她手腕的指节不自觉颤抖。
她可以忍受她的冷漠,她对他的寡淡,但无法忍受……她离开他。
绝对不。
哪怕她不和他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远处,只要一瞧见她,他就有了归处。
她若是再一次离开她,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勇气和前世一样,靠着思念和记忆孤独地活下去。
她看着他的模样,有瞬间的于心不忍,但很快就被她强压了下去,不过到底没有继续说什么刺激他的话了。
半晌之后,左卿安松开她的手,笑着换了个话题:“嘉玉你看,这是绣娘为我们的孩子准备的襁褓和小衣服,你看看你喜欢吗?”
左卿安,不要再去想以前那些事情,如今她正坐在你的面前,腹中怀着你的孩子,她不会不见的,而且马上你们的骨血就要出生了。
不要再去想从前的噩梦,不要去!
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现那一幕,她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冰冷而僵硬。
嘉玉抬头看了眼那些襁褓和小衣服,皇宫中技术最精湛的绣娘缝制的东西,自然是顶漂亮和精致,只是每件衣服都小小的,只比她的手掌大一点点,嘉玉的手不自觉往上伸了出去。
但望着一旁的左卿安,她很快将她的手抽了回来,冷淡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