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厂商各方面的压迫及订单的催促下,安爸无法等待银行贷款的冗长时日。最后的最后,他在百般挣扎的情况下,伸手钱庄。
一开始,这抉择确实起了作用,鞋厂在钱庄的周转下还能勉强过活。只是在一个庞大的借款数字下利息想当然不少,在时间一天一天的逼迫下,安爸渐渐被压的无法喘息,最后在安思芩国二那年抵挡不住只好将鞋厂转手。
虽说鞋厂的转手以及除了住家外的所有动產、不动產卖出的钱确实清了一半以上的欠款,但却还有三分之一的金额仍待还清。
从那时候开始,安思芩的生活彻底被债务打乱。虽然钱庄同意让安爸把剩馀的债务分期摊还,不过却仍会每隔几月派人上门骚扰,而在面对每一次的骚扰、甚至是破坏的痕跡下,即便她的内心也备受摧残,却不曾对外展露半分。
每当回想起这段往事,安思芩虽已接受欠债的事实,却还是无法理解大人的世界为何会如此复杂?
听完女儿说的话,安爸心里仍有担心。
「小芩,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爸不希望因为家里的事情拖累到你的学业。」
「不会拖累阿。」安思芩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打算上高中后出去打工,训练自己慢慢独立。而且爸你放心,即便打工我也一定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课业,难道你女儿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吗?你就安心吧!」
闻言,安爸再次露出欣慰。
见到父亲的微笑,安思芩顺势跳换了话题,与他分享起今天去新生训练的种种事情,无论是好笑的、正经的、无奈的安思芩全都搬出来说给父亲听,为了,就只是希望父亲别再继续那份沉重的话题以及情绪上的转换。
吃完晚餐后,安思芩放下筷子帮忙收拾,直到结束后她才拎起书包,对父亲说道:「爸,我想先回房间整理书包,等等就去找王叔叔过来。」
「嗯。」安爸点了点头,「你先去吧,这里我来清理就行了。」
「知道了。」
她拿起书包朝楼梯旁的房间走进。关上房门,她将东西随手一扔,走到床前将自己放倒。
顿时,她浑身力气像被抽空。
翻了个身,她从制服的裙子口袋内掏出手机瞄了眼时间──
六点四十五分。
她把手机扔到枕头上,突然,一串连续震动使她再次抬头,她重新拎起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蹙眉接下——
「干嘛?」
「你在干嘛?」电话的另一端,顾芯凌有气无力的趴在书桌上,玩弄着在脚边不停来回磨蹭的猫咪。
安思芩笑了笑,单手撑起半身,「没干嘛呀,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快死了的感觉?」
「厚──」忽然,顾芯凌莫名哀号,「小安儿,你知道范绍洋也跟我们唸同一所高中吗?」
挑高眉尾,安思芩对于名字的主人一时没有印象,只觉得似曾相识。
「他谁?」
顾芯凌用力「嘖」了声,把头抬起,「就是我国三毕业前,分手的那个前男友阿!」
「你国中时交了那么多男朋友,我又不是每个都认识。」说完,她听到顾芯凌又「嘖」了一次。
「所以呢?你前男友跟我们唸同一所高中……然后呢?」
「喂,你是真的忘了还是真的不知道?你不知道范绍洋有多喜欢我吗?我那时就是受不了他控制欲太强,才会把他给甩了,结果──」
「结果他又跑来跟你唸同一所高中,然后你怕他又对你勾勾缠?」安思芩索性替她把话说完。
以她对顾芯凌的了解,这女人很会杞人忧天,还带点被害妄想症。
「对!」顾芯凌对着电话拼命点头,「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甩掉,厚──在学校应该不会遇到他吧?如果遇到他我要怎么办?以我如此出眾的姿色,实在很怕他一下子就发现了。」
剎时,安思芩感觉三条线直扫半脸。
「小姐,你会不会太夸张?」
「你以为我国中校花是当假的吗?」顾芯凌毫不羞耻地说:「校花耶!拜託,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当校花吗?有时候一想到我这绝世容顏不知在高中又会吸引多少注意,就有种无法言语的烦闷。你知不知道人长得漂亮其实也挺麻烦的?」
「如果你这么担心的话,我不介意拿瓶盐酸往你脸上泼。」安思芩没好气地说。
只不过,她确实无法反驳顾芯凌的自恋,谁让她是真的天生拥有一副好皮囊。
安思芩和顾芯凌是在国一刚开学没多久后认识的,而相遇的地点是在学校的操场。
当时,有几名学长看中顾芯凌的美貌而上前搭訕,无奈当时是午休时间,操场周围并没有其他学生存在。顾芯凌百般无奈地被学长们纠缠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发现有名女孩抱着考卷经过司令台,她立刻出声大喊,接着趁学长们还没弄清楚状况时,急忙飞奔上前拉着女孩迅速离开。
那一拉,就此奠定了她们的孽缘。
有一次,安思芩在与顾芯凌的聊天中无意间提起这段相遇,她问顾芯凌如果当时经过的是一个男生,那她也同样会喊住对方,拖着人跑吗?
「首先我会看那男的是不是帅哥,如果是的话我当然拖着他一起跑。」
「那如果不是的话呢?」
「那我只好摸摸鼻子被拐囉!」
安思芩只能白眼。
但,人生就是如此无奈。有些人註定要与你有缘,就算绕尽地球该遇的总会遇见。
「别这么恶毒行不行?就当做是作功德借我发一下牢骚嘛!不然心里憋着闷阿。」
「那我想我这几年来积的功德应该可以媲美拯救世界了。」她慈悲一笑,彷彿自己是个活菩萨。「没事的话我要掛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就自己想想以后如果在学校遇到你那个前男友的话该怎么办。」
「欸!小安……」
没等对方说完,她便毫不留情地结束对话,搁下手机下床打开房门。
进到厨房,她看见父亲正在清洗碗筷。她替自己倒了杯水,站在一旁说道:「爸,我去找王伯伯过来。」
安爸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点头提醒:「尽快回来。」
「嗯。」
而后,她放下水杯走往门口,穿上拖鞋的同时,眼角馀光瞄见那被人踢歪的纱门,眉目暗藏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