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律遵从西氏教育,延续天津大学,周有周考,月有月考,拔得头筹者,上等米一斗!月月优等者,猪肉五斤!”
扶桑站在人群列队里面,喜得浑身冒泡儿,一时之间容光焕发,踮着脚尖要去看宋遵理,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儿。
只可惜个子不是那样的高,头来回看??x?几次也没看见正脸,她还没见过呢,这样投资教育的人,大老爷现在是她心里一等一的博学之人。
宋旸谷早就看见她了,他也要学,英文也不是很好,大老爷便教他一起学,说来也是沾了他的光,老师是留学日本回来的大人物!
这会儿看扶桑抻着脖子,这人回回都看着呆,扶桑一下跟他对眼了,马上垂下头来。
她还记得之前的话儿呢,就是开班了,也躲着远着点儿,别到跟前去惹人家气。
大家鼓掌,一人领一身衣服先穿着,等着下午就开班儿了,多好。
她兴冲冲去领了一套,先摸了摸料子,上好松花棉,真软,比府里学徒的衣服好多了。
又痛痛快快地摁了指印儿,宋旸谷见她都不看一眼,“你都不看一眼的?”
扶桑没想到他站后面儿,表情控制了下,回答平平无奇,“就是卖身契也愿意,这府里给这么好的待遇,从没听说过供着上学还给月银的,还有衣服米面,大老爷真心儿好人。”
她顶佩服这样有远见卓识的人。
只等着这个杠精找茬儿,没想到宋旸谷附和点点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要是没月银,只怕免费都不来学,都去铺子里做工去了,既然要给,我想着不如就给到位了,一心一意干好了。”
说完就看扶桑这下垂眼的眼睛睁大了,里面来不及藏起来的惊奇,顿时觉得扶桑没憋好屁,“你什么眼?不要就摘下来当泡子!”
扶桑是没想到他能如此有人情味道,“这月银您给定的啊?您可真是好心人,能体谅我们的好主子。”
宋旸谷算是发现了,这人有奶就是娘,见钱眼开的货,教训她,“你不要光图银子,好好学才是,学的不好给撵出去了,也没有银子拿。”
俩人大概也意识到彼此是同学了,不能闹的太僵硬了,都低气儿缓和一下感情,扶桑这会儿格外的心胸开阔,她能想到的就是银子,就是米面猪肉,“好嘞,都听您的,您是我东家,我这摁的手印写的字儿,后面二十年都是给家里办事儿的。”
宋大爷自然不能白培养这些人,现在不让买人了,都是佣工,扶桑签的这个,就是二十年的,要知道,舒充和年头最好的时候,一个月的银子也不过是三两坐银呢。
且往后,总归是前途远大,她要是学出来了,以后分派各处做买卖,这日子得多好啊。
谁不愿意多出一份力气呢,为着这家里,为着这国家做点儿有用的事儿呢?
她这时候,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个女的,真心实意夸宋旸谷一句,“您这样的主儿最好,多体恤民生,不那么总高高在上的。”
她今天发现这人一点优点!他有大太太没有的优点!
宋旸谷想怼回去的,难道平时他不好?
忍了,寻思这才开班第一天,不跟这人一般计较,总共是个喜庆日子。
--------------------
少男心事
小荣看扶桑这一身打扮, 直咂摸嘴儿,“看这一身儿,真排场, 跟人家念洋学堂的人一个样儿, 是个学生模样。往后啊, 二师傅他们也不用跟咱们师傅挂劲儿拽列子了,有你一个啊, 比得过他们多少徒子徒孙。”
他心里有气,早先师傅在的时候还好,现如今才走几天, 账房那边人就挤兑他们这边儿的人,二师傅领着人派活儿, 自己对着太太跟哈儿狗一样,都不待见他们的。
扶桑浑身一股子高兴劲儿,她小时候模样都忘了, 早不知道什么是学生样儿了,自己对着镜子看的入神, 文质彬彬而儒雅神秀。
她没跑过腿儿, 没在太阳底下卖过一把子力气,小荣给她缝了个书包,她背着就上学去了。
笔本都没有, 临走时候小荣想去账房里面拿几张的,挨了二师傅一顿呲哒, 他比亲哥哥还要待着扶桑亲近,对着二师傅就急眼了, “别说是几张草纸了, 您今儿这样给我们没脸, 可想着荣大师傅回来的时候,你要摆在哪里去?”
二师傅微微一笑,他也是荣大师傅抬举起来的,但是久居人下哪里有心甘情愿的,往日里敬他几分老资格,做这一行的最尊师敬长。
只是他才干自觉不差,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轮也轮得到他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山西起了鼠疫,荣师傅在京郊里面养病呢,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这府里由我主事儿。”
山西鼠疫年前就出了,小范围的传播,山西巡抚立派两名医官前往,怕是时疫,结果去的人其中一个,没几天就感染去世了。
才知道是鼠疫,怕朝廷知道,又怕扩散出去,直接把地方围起来不进不出。
外面人不知情,春节人口又流动极大,等荣师傅回京的时候,京城已经上表了,所有山西来人员,一律隔离京郊,刘先生昨儿刚去了,荣师傅怕是也不大好。
说的两个孩子脸色大变,小荣快要急哭,“你说什么?鼠疫!”
时人谈鼠疫儿色变,致死率奇高,宋遵理也未曾想到山西之地又起鼠疫,他为孙大人谋划,“山西自古以来都是汗牛痛仆,十年九旱,土地贫瘠,晋人多经商而不读书,这次鼠疫,山西巡抚查证上书是由商人从包头转运回来的土拨鼠皮草引起的,已致几千人暴亡。”
军机处孙大人忧心忡忡,“山西巡抚难辞其咎,发迹之初隐瞒不报,后又直接焚村杀人,引起民变酿成大祸。若山西不能平复,久旱加上疫病,只怕人心惶恐,到处流窜,现需能臣前往主政,安抚民心,平复疫情。”
山西中原之地,鼠疫流散开来,年后晋商游走各地,举国上下都不能幸免,孙大人长叹一声,“兹事体大!”
宋遵理出谋划策,“我有一人举荐——”
他心里早已再三思量,“朝廷无可用之人,可重新启用梁士典,原山东巡抚,拳乱后被朝廷弃用,现居余姚老家当寓公!”
孙大人略一斟酌,不由拍手叫好,再合适不过了,“此人称得上仁政能干,谋略得当,早年对抗洋人,凭一己之力周全山东百万民众,可任山西巡抚。”
说完匆匆自后门出,宋遵理亲送,路过围房的时候见扶桑跟小荣跪在那里。
孙大人称奇,“跪在这里干什么?”
主子罚人的,都是背着人在院里罚人的。
小荣痛哭,“我们等老爷的,想求老爷送我们去京郊安平庄子上去,我们师傅从山西来染了病,怕是熬不过去了,有事弟子扶其牢,我们不愿意他一个人在外头孤苦伶仃去了。”
后面宋遵理听了呵斥,“胡闹,这人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们说去就能去的?这是疫病,是要过人的,你们年纪轻轻有这份心是好事,此事不允!”
扶桑两人听刘先生已死,去求大太太,大太太一百个不愿意,要是去了搭上两个好说,就怕要是偷摸再回来了,她跟这鼠疫是一点不想搭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