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力妈喜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哎呦,真不知道怎么谢谢您才好,您爱吃饺子,等着我头月领了工钱了,给您包白面饺子吃。”
扶桑笑了笑,“具体我没大问,只知道人品信的过去,我讲好了,明儿早上您叫大力叔给您指路到交易所去,就说我教你去的,有人领着你过去家里,你认认路,其余的你们自己商量。”
说完抬着车子就进院子里去了。
干活那叫一个利索,说话那叫一个响亮痛快,这点儿事情不算什么,她能帮的就帮了,街坊四邻的。
大力腿还没好利索,喜得不行,跟她说在哪儿,这人没出过远门儿,“不行,叫小力领着你去吧,别再丢了,好好给人做事儿,勤快利索点儿。”
厚道人家做事儿,没有那么多歪心思的,只想着怎么把活儿干好,干的叫人别挑刺儿,朴素极了。
想想又不放心,也觉得自己没本事,要婆娘外面受气混饭吃,“要是那种不按照路子来的,欺负你狠了,咱们大不了就不干了,别委屈自己个。”
小力妈笑了笑,“放宽心,要是那样的人家,扶桑不能不问的,她找好的指定信得过,我就怕活儿做的不满意。”
等着第二天小力领路先去了交易所,伙计有熟悉的,知道是扶桑介绍的佣工,她都安排好了,“您跟着我来,我带您先去认认院子,离着这儿不算远,也不算近。”
人还没到呢,地方先找好了,东西都在归置呢,有扎棚子有刷漆的,“其实也好伺候,这一家子原本就是在这边儿的,后来去上海落户儿的,现如今就主家一个人回来,兴许还带着个女眷,家里家外你给忙着就是了,今儿就上工,实在忙不开了。”
又看小力机灵,腿脚极快,赏他几个大子儿,“好孩子,你今儿在这里也跑跑腿儿,给烧烧茶水街上买东西去,再去果子局买樱桃儿干来去,老板说了,这人就爱吃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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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天津火车站!
鱼承恩先下车, 对着黄包车招手就有奔活儿的过来,“先把行礼都装前面一辆车上去,仔细着点儿别磕了碰了, 大小箱子四口, 往华洋旅馆去。”
天津的繁华热闹更胜从前, 鱼承恩还记得那年狼狈逃窜,心内忐忑不比擂鼓差一拍儿, 他们南下火车去上海,中间不敢坐到地儿,总是下车经停几站便换个地方再上车。
等到上海的时候, 已经近一个月了,恰好南方事也尘埃落定, 大祁就此没有了,才算是松口气。
新成立的政府他们也不知道对先前政令是何种态度,大老爷在前朝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到了上海之后,二老爷向来中庸低调。
知道大哥去世的消息便重病不起, 过了很是一段煎熬的日子, 家破人亡对于二老爷这样的宗族为重的传统人打击总是巨大的。
全盘否定了宋氏两门兄弟的人生,只是想到还在外起事的宋眺谷,还有流放极北的宋映谷, 还有未经世事的三儿子,他便强撑着打点。
宋旸谷便跟着父亲在上海, 兢兢业业地打点了几年,越是家道巨变, 家里规矩越是严苛, 宋遵循对他态度一改之前温吞呵护, 身边无人可用,另外两个儿子水深火热之中。
家里事物便全把宋旸谷推出来打点磨砺,大概也怕生出来事端,京城宋家说倒就倒了,宋遵循在上海一改之前高调氛围,做事越发低调求全。
先是疏通关系,花了不少钱教人去打点,赎买宋映谷不为披甲奴,不过也不敢叫他立马回来,只落户在东北生活了这几年,政权更迭频繁,眼看着前面的事情都没有人追究去了。
他才敢叫宋旸谷回京,走的时候殷殷嘱咐他,“你此去有几件事情是一定要办的,一是接你二哥汇合,他在东北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早年流放路上伤了腿,你带他去天津正好看病。”
宋映谷诸多不易,北边八月份之后就入冬了,他的腿冻坏了,时常疼痛,大概是风湿入骨,阴雨天气都不能行走,这是宋遵循的一块心病。
他跟宋遵理对孩子们最大的一点区别,就是在宋遵理的眼里,可能对宋旸谷更亲一点,直白一点儿,他最看重的是宋旸谷,其余两位侄儿,不过是陪衬,到死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宋遵循是亲手养大的三个孩子,一起在跟前看着长大的,你要说偏心肯定有,但是对前面两个他一样疼,对宋旸谷嘛,老来子,偏疼一点也是人之常情。
宋遵循看着儿子挺括的身板儿,满脸的肃然,北平是他们的伤心地儿,宋遵循想起来依旧觉得难过,最后兄弟俩都没有见一面儿,想想最后一次见面,还是那年宋遵理从天津去山东,接侄儿们进京。
“第二件事呢,就是给你大伯安排身后事,你肩祧两房,一要启棺扶灵回乡,入山东祖坟下葬,我已跟族老乡亲??x?商量过了,你大伯坏事儿也是前朝的事儿了,他在的时候照顾了多少同乡族亲,如若不能入祖陵,我便亲回山东,自选陵墓出族。”
宋遵理是罪人之身砍头,死不更名,耆老先前顽固,那意思是不大愿意他回乡安葬,这是宋遵循万万不能容忍的,入祖陵享万世香火,他决不能让大哥成为孤魂野鬼。
利诱也好,威逼也罢,最坏最坏也不过是族中除名,现如今乱世人逍遥,谁家族谱上没有几个伶仃人呢,“你看着安排,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便把你母亲一同接到北平去。”
“往后你与你二哥一同在北平奉养你母亲,还有你乡下的伯祖母,北边的生意我欲交给你二哥打点,往后我自守在南边,你二哥在北边行走。”
宋遵循思虑再三,他们这样的人,人伦亲情不见得不看重,他与家中夫人也有多年未见,宋旸谷几个与母亲也是如此,交通不便一个,事物繁忙一个,再有就是时局变幻也有影响。
但是不能说他们不重家庭,只是看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比人伦亲情要重许多,把往后十年二十年的事情都在心里想好了。
大房从政在京城落地扎根,他南下上海经营,山东老家女眷镇守老宅祖业,大儿如今为国奔走,二儿打点生意协理,宋旸谷欲从新政。
这是他要回去办的第三件事情,“我托老友梁士典举荐,你去财司税局做职员,我们家不能无人从政,不然消息闭塞,耳目不聪,多一条路子才好做事。”
宋旸谷也明白,自己一向中庸,“我不如大哥胆大心细机动果敢,也不如二哥圆滑强干善心经营,愿意听您的安排入税局,聚天下财为天下人办事儿。”
宋遵循满意,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罕见地夸他一句,“你有一条比两位哥哥强。”
这句话似曾相识,宋旸谷也还记得,那年他偷跑到车上跟着父亲同去鲁南道,宋遵循说他城墙拐子,脸皮厚。
会心一笑,“父亲明示。”
“孤直且专!”宋遵循点评,三个孩子他看的最清楚,“此去一别,你且遵照家规,隐姓埋名不提,以防后事追究,要做成什么样子,端看你自己的了,至于家中钱财,自此也断了,自力更生。”
老大是机动灵活,他身边总是呼朋引伴地热闹,没有个安静的时候,他做事情率直,换句话说就是三思而后行他完全不听。
老二属实缜密周全,笑面虎一个,心里想什么有时候老子都猜不透。
但是这俩孩子都少了一点长性,少了一点坐冷板凳的耐性,这一点老三有,他做什么事情,认死理能一条胡同走到黑,有韧劲儿能干得长。
适合做官吗?
不适合。
宋二爷自己都觉得不适合,但是他很愿意托老朋友给他安排个差事,就是为了要他撞南墙,再没有什么比官场里面更打磨人的了。
人生三场,人情场上走一走,生意场上滚一滚,官场上面爬一爬,就是个石头也能打磨成珍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