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旸谷就放进去三个,他吃一个,扶桑吃俩吧,不用分她的。
荷包蛋在热水里面鼓鼓地起来,白嫩的,中间能看见流动的蛋黄,还没熟。
扶桑拿着筷子给中间扎一个孔儿,“放面条。”
宋旸谷就抓着一把面条,要放进去的时候觉得吃不完,留下来一点儿要放回去,给扶桑拉住了,“我能吃的完。”
“你吃不完,我有数。”
他常年是吃面的大户,一把干面煮出来多少他有数的很,不耐烦的推开扶桑,别浪费了,关键时刻面条能治饿肚子呢,何苦吃不完瞎了。
煮出来果真是满满当当的一碗,他碗里还也一个荷包蛋,扶桑看着多,给他一筷子面条。
宋旸谷就恼了,叽叽歪歪跟她说小话儿,“你看,吃不完吧,还让我多放,你自己吃,不要再给我了,我晚上不吃东西的,只吃一个荷包蛋。”
扶桑嗯嗯的答应着,大口吃面,不怕烫一样的,碗放在灶台上,她坐的矮矮的正好吃,一筷子一筷子的低着头。
宋旸谷便不打扰她,只一口一口小口喝着面汤,很香,糊油面的这种香味,能一个院子都是香的,青城这边早上起来喜欢这样吃面。
扶桑其实吃的很满足,很感动,因为,大晚上的,过饭点儿了,能有个人陪着你,在这样吝啬阴暗的小厨房里面,蜗居在灶台前,什么也不管不顾地给你煮面,他无论说什么,无论讲什么都不重要。
她喝一口面汤??x?,很满足,抬头看着他,“你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么多话,在我耳朵里面是什么吗?”
宋旸谷冷哼,能是什么,一定是心里骂我吧,他不吭声。
扶桑笑眯眯地,还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宋旸谷,你刚说的,在我听来,全是三个字,我爱你呗。”
你就是爱我,你不管说什么,你做的事情,我听到的,看到的,全部是你爱我。
她笑的春风得意,宋旸谷猝不及防被撞了满怀。
良久,才说出口,“你这个人说话,真是——”
他形容不出来,有时候很委婉,有时候很直接大胆,那么地让人觉得不一样,像是你站在天空下看星星,然后突然星星坠落到你怀里去了。
有些激动,又有许多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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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荡
霜夜露华渐, 今日闻春风。
扶桑在青城不过短短两天一夜,走之前她仔细写下来北平的地址,“离得也不算远, 去北平的时候记得去看看我去, 等着开春暖和了, 元熊便带着家里人去玩一玩,我家里闲着也没有事, 人多也好热闹。”
五千块她到底是没给元熊,给侄女儿了,包成红包了, “这个世界上女孩子格外地难,不为了别的, 就给孩子上学用的。”
当姑姑的,没有一个是不疼侄女儿的。
五千块,精细面粉一袋二十斤的, 才不过五元钱,宋旸谷的工资薪水, 这些年, 从八十几块到一百多元,在北平也能安稳地过日子。
家里怎么也不肯要,王乃宁抱出一个箱子来, “你那一份儿,都在这里呢, 你不要总想着别人,你侄女儿有你弟弟呢, 用不着你。”
“每年都给你攒着的, 前些年我去北平, 跟舒家那边说过了,你结婚给你一份儿钱,算是给你的嫁妆,如今这一箱子,是零碎给你攒着的,逢年过节的,看着人家孩子要红包儿给买新衣服新鞋子,我们惦记着你呢,就给你折成现钱存起来了,没想着这辈子还能给你。”
大过年的时候,人家小孩子新衣服红棉袄的,穿的喜庆地满院子的跑,他桑姐儿呢?
他卖了衣服也没有人穿,心里这个味儿啊,体会过的人才知道那苦水一样的心情。
年就跟过不下去一样,索性就权当还有这个孩子,还有这个花销,给她存起来,他活着扶桑回来就给她,他要是死了,就托人送北平去,总归是有那一份儿。
“在山西那些年,也积攒了不少家底儿,比不上宋家家大业大的,但是也不愁吃穿,这是你公公给你的,你留着拿回去给你婆婆说一声儿,就说咱们谢过了,为着你公公婆婆的一份儿心意。”
“这箱子你带走,咱们也不知道几时再看见了,我心愿也了了,从今往后都是畅快的日子。”
扶桑笑了笑,她不愿意哭,光哭丧的时候就够多的了,活着的时候就多笑笑呗,还不到哭的时候呢,她也不推拉,不太好看。
走的时候跟元熊媳妇说话儿,“嫂子,我那箱子带走了,这五千块钱,您收着吧,别跟我推了,乱世多留一点儿防备,买点粮食屯点米面的,家里您是内管家,这行情您比我清楚,咱们的人说不准就打进来,日本人恼了说不准屠城的,这份儿钱也不给谁了,就给您。”
元熊媳妇不要,她这个人厚道,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做事儿又利索,不敢拿,扶桑就继续劝着,“我还有钱呢,我钱也不比宋家的少,这事儿您知道就行,但是如今结婚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用宋家的钱也是合该的。”
一包钱,包起来扔在床上就走了,抱了抱侄女儿,扶桑掉头就上车去了。
元熊家里的跟她不亲来着,没血缘没感情,哪里来的亲近呢,就是回来,也当是个贵客,她知道这大姑姐有本事,人人都说能干聪明的人,她自觉是比不上的,也不敢比着。
可是这会儿,看着车轮子动,扶桑从车窗里面露出脸儿俩,笑眯眯地对着大家挥手,那样明媚的脸庞,看着那样的年轻娇艳,像是冬天暖棚子里面的花儿一样的。
她突然就有些舍不得,空荡荡的,这拉两三天,家里多热闹啊,他们在这里安居乐业过日子,那娇花一样的人,在外面闯风闯雨,却还是不知愁的模样。
“大姐啊,比咱们强。”
她这人刚强,元熊家的心想。
田有海探头探脑儿的,从门口儿迈步,“哟,我看一辆车走了,想着就是你们家桑姐儿回去了,可真是,我紧赶慢赶着还是没看见她一面儿。”
他还是穷落落的样子,也真是神奇,时光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人品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很大,他从前是个可怜的乞儿,后来是个不勤快的佃户,再后来靠着教士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呢,依旧是在各种势力交错中混日子。
他既没有饿死,也没有穷死,但是他也不富裕,他能吃的比别人都好一点儿,他的心思好像就不在明天后天,只在今天,今儿好好地吃喝一顿,吃饱了喝足了然后睡觉去。
其余的一概不多花心思,因此他浑水摸鱼的水平并不高超,他并没有趁着东风发大财,像是一夜暴富那样豪横起来,大概他的人生追求也不在于此。
但是跟王乃宁,他觉得亲近的很,俩人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兄弟,一块儿长大的,就是吧,田有海觉得当年是个误会,他真的不是故意害的人家破人亡的,他单纯的就是觉得两全其美,谁知道王家最后是那样儿的呢。
他还专门会戳人的痛脚,见院子里的人都不搭理,王乃宁拿着簸萁把里面的山里红选出来好的,伸手就去挑最大个儿的,王乃宁一棍子下去,田有海躲得快,“干什么这是,哪里这么大的火气呢,不就是几个烂果子的,人桑姐儿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