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里呢,刚好许多大小伙子不是,都没有婆姨。
心里有些弯弯绕绕的,酬军嘛,他一没钱,二没粮,发个老婆可以吧?
川军的生活作风,是有些潦草的,最不爱听上面管教,如今好多了,这些呢,都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军规是有的,“你们没地方去,我给你们出个好主意怎么样?”
“我这些兵,都没得老婆,你们要是愿意呢,跟他们回老家去,以后呢,都给我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等着我兄弟们回去,怎么样?”
觉得力度不够大,“我给你们出车票,那边有人安顿你们,我给你们写个信,每个月,我按月给你们发生活费。”
没办法,穷当兵的,大头兵,一辈子娶不到老婆的。
只能这样。
现场拉郎配。
没有一个挑三拣四的。
只有春杏,“我回北平去。”
许老官刚就看见了,这女的老看宋旸谷,一眼一眼的,“他你别想了,人家有老婆,你是嫌弃我的兵是不是?我跟你说了,我们不嫌弃你们窑姐儿,你们也别嫌弃大头兵,这叫般配。”
春杏摇摇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旸谷,“您老丈人家里,是不是黄桃斜街的荣家?”
宋旸谷没反应过来,没有人这样提过这种身份,有点弯弯绕绕,柳秘就很敏感了,上前一步,“您是——”
春杏人单纯,问什么就说什么,“兴许认错了,我先前在黄桃斜街住过的,像是认识的人,我记错了。”
宋旸谷看着她,“你认识我太太?”
“我是宋旸谷。”
他记得,扶桑有天晚上回家晚,说那边邻居来了个娃娃亲的女孩子,最后又回去了,隔壁没留。
春杏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有些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你还活着,报纸上都说你死了。”
宋旸谷再问,“你认识我太太?”
“是的,认识,我们先前说过话儿的,我记得你们。”
见过一眼,就不会记错的,有的人,气质太超群了,也都长得好,他们来黄桃斜街,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在胡同见过一次,郎才女貌。
有的男女,站在一起,就像是日月星辰一样,走在狭窄低矮的胡同里面,都好像是在高堂之上昂首阔步一般。
春杏记得很深,像是记得小力一样,她进他家门第一次的时候,他咧着嘴笑,一口的牙白,比四月的春光更暖人心。
她觉得小力这个人好,很好,好的教人一辈子忘不掉,比宋旸谷还好,比宋旸谷长得还好,还有气质。
“您太太给日本人抓去了,好几天了,小力跟我说的,把您家里的老太太,送到了黄桃斜街,您家里人,送到了国外去疗养了。”
“我听小力说,她大概给您留了东西,大概是许多钱,说是都留给您的,您家里人来黄桃斜街的时候说的,指定这笔钱只能给你。”
“她惦记你呢,我天天买报纸看,不识字儿,上面老有她的照片儿,她先前总是见人笑,你出事儿后,我从报纸上没看见她笑过。”
春杏轻轻地,“她惦记你呢。”
“小力总夸她,总是拿着她当榜样,她是女中的豪杰,我也佩服她。”
见过宋旸谷哭吗?
没见过。
身边所有人都没见过。
就是扶桑也没见过。
可是现在,从春杏说第一句开始,他就哭,用拳头放在嘴下面。
最后嚎啕大哭,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鼻涕都下来了,自己一边哭,一边捶着桌子。
疼啊。
怎么能不疼呢。
疼得要命一样的。
--------------------
自杀
宋旸谷现在的心情, 柳秘看的很透彻,许老官的话,不知道从哪里划拉出一份报纸, 啧啧地看着, 对着柳秘书套话儿, 心里喜得不得了。
这是赤裸裸地财神爷啊,“先前你知道吧, 我们去上海,那边打上海保卫战,路上就听说了, 十里洋场销金窟,宋家能得三分金。”
三分金里面, 大概能有自己的一分,毕竟他捞了宋旸??x?谷一把,柳秘书很上套儿, 给他指一条明路,“他是宋家的独子呢, 宋家三个儿子, 只他是宋老爷亲生的,宋家先前的时候,在前朝就是三品的大员呢, 簪缨累世。”
后面是乱说的,但是柳秘书很充面子, 他跟宋旸谷是有一些自己的想法的,“可惜了, 样样都好, 你说宋太太偏偏要这样。”
杏花儿抱着收敛回来的残骸, 其实都分不出来了,谁知道哪个是小力呢,里面有日本人有中国人,什么看不清,乌漆墨黑的,她只抓了一把土。
此时此刻还哭的伤心,许老官再问她,“你先前说,宋老爷把钱都给了儿媳妇?”
杏花只看着柳秘书,人家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柳秘书含笑看着她,“你只管说,这是宋先生的好朋友,生死过命的交情呢,先前我们只顾着打仗的,今天才算是正式认识。”
杏花便说的仔细,“那天晚上,小力送着人去车站,车上时候听宋老爷说的,他来北平,是送钱的,没想到宋太太没要,还给他一份儿自己的积蓄,那笔积蓄,上亿美金。不过宋老爷像是都没带走,家里有个叫承恩的,说是入南京城直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