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型态的小九大喇喇的趴在床上踢着腿,翻着带来的漫画,房间另一头的黎明正伏在案前就着一本从太学院借来厚厚的文法辞典,认真的边在本子上做笔记。
「欸黎明。」
「干嘛?」
「你还在备课喔?」
「啊不然?」
「你不是从以前在翻译和写作上都很强吗?干嘛那么认真备课?」
「拜託,家教对象是老闆耶!拿人家薪水总要好好做事吧?何况老闆又不是傻子。」
「喔,也是啦!」
「所以现在没事不要吵我,等一下就要去加班了。」
小九挠着紫红色的头发,又把视线转回漫画上。
房间里又安静了好一会。看完漫画的小九望着自家主人认真的背影,又开口道:「欸黎明。」
「干嘛啦?」
「你喜欢锦辉吗?」
只听案上传来啪一声笔芯断掉的轻微声响。
小九盘腿坐在床上,耐心的等待答覆。但过了好几分鐘,案前又继续传来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见主子直接装聋屏蔽她,这下她真有点火了,稍微拉高声音道:「我知道你一直无法忘记他对你的背叛,可是这不代表下一个不会更好啊!你不是老是赌气自己命短又不好吗?那干嘛在机会上门时,不愿意拿出一点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心!你就管他恁爸天道有没有附带的反噬!你都大老远来这里了!」
猛的吐出一大堆后,她便自动闭嘴。
窗外艷艷橙红的馀辉把黎明的背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黑影。
她知道黎明的顾虑,像她这种生来带天命的人,已经註定好许多事,一生巔峰,却无善终,与生俱来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要了她的命,那天也许就是今天。可老天给每个生灵都有选择的自由,所以谁说大家通通都要按剧本来的?
终于,黎明推开椅子站起来把东西都装进书袋里,语气不高不低的答了一声:「嗯。」
小九额上瞬间爆出三条青筋,就在她准备开口回呛她嗯屁时,黎明又道:「我再想想,谢谢。」
小九扁着脸,横眉竖眼哼哼道:「赶快吃一吃去加班了啦!别搞太晚,明早还要去约会,到时睡过头我懒得鸟你喔!」
「是是是——」黎明走到桌前,抓起一个鹿肉包咬了一大口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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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雷嘉央宫的路上,间隔的灯火,映着她一人的脚步声悄悄叩在白色大理石的漫漫回廊。
像你这种只会用法力横行江湖的人,也只有这点天赋好炫耀!殊不知广大眾生,都同情你们一生短命又没人爱!可怜哪!
曼陀罗那天在练武场挑衅的那翻话与嘴脸,冷不妨的浮现在眼前耳旁。
很赌烂的话,可确是实话。
是啊!自己除了杀生放火,还会干什么?
吹横笛是唯一像样的嗜好,医术也应用的精通。
但自己杀生战斗的次数,远远超过这些,彷彿上天生她黎明,就是要来斩灭生灵的。
她稍微松开抱着的褐皮书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白晰,粗糙,有力,带疤。
在原本的时空,五界眾生对她又敬又惧。
没其他原因,就只是自己法力高强,杀业过重。
自己真的能活满四十九年吗?到时候的自己,又是怎么个死法?
她重新把书带抱紧,稳了稳另一手提得药盒,里面装着老闆要喝得汤药和要归还的万红油。
因为既然今晚要见老闆,也就别传给拓帕送去了,自己顺便带去。而万红油,她没用,毕竟这么珍贵的药,而且她也不是什么王室成员或大人物,消受不起,而且搞不好这是在故意测试她呢。
其实,老闆很好相处,对自己真的满不错到,有点……
她脑海又开始冒出那几次和老闆的近距离接触。
接着回想到进城那晚,给他疗伤又净化毒素,离开时却突然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你身上,很香。
他低沉的声音在记忆里是如此清晰,她感到自己心跳突然蹦得特别用力。
「你还真找来一个术士推荐上去啊?」
森之隐的声音和马蹄声从回廊右边传来,接着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不然怎么办?王叫我找得啊!」令风影语气里有些不耐和无奈的。
「怎么突然要再找一个术士?不是已经有她了吗?喂,你是不是跑去跟狼王乱建议什么过?你怎么这么鸡肠鸟肚啊?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森之隐逼问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无声叹了口气,这待会转角碰上了又得客套几下了。
「什么鸡肠鸟肚?我哪有乱建议?我的建议向来都很认真的好——」
「见过两位大人。」黎明倾身行礼道。
刚从转角走出来话才讲一半的令风影,昂起头冷冷的看着她,一旁的森之隐不等他开口,直接望向她:
「嗨黎明,这么晚了,去太医所办事吗?」
对于森之隐大方的问候和笑脸,黎明愣了一秒,便也露出微笑的表情:
「不是的,正准备去议事厅给狼王送药。」
「哦!真是辛苦你了。明天是假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森之隐眨着橄欖绿的眼睛,友善的表情和旁边神色高冷的令风影形成有趣对比。
「嗯,谢谢。那我先走了。」她又行了个礼,走了。
上次跟他们俩说话,是两个多月前的晚宴上,现在回想起来,令风影那时跑来比酒量找碴时,森之隐应该是想要来帮她解围的,不过那时候他们俩都醉了,也还好锦辉过来,不然她就无法衝去厕所阻止该死狂洩的姨妈——
一想到锦辉,她马上联想到明天有约会。
「直接进去吧!」
拓帕突然把门打开看着她说,让正在走神的她吓了一跳。
「嗯,好。」
好了好了,专心上班专心上班——
她跨过门槛,心里默念。
「哦!你来啦?」
她才刚踏进厅里,伊菲森低沉的声音就传来,只见老闆一身绣金黑绒宽袖外袍,雪白里衬,枫红色侧边腰带,黑色的长发半紥半披,深蓝的双眼带着笑,唇角微微上扬,少了平日的威严和高冷,多了些高雅和从容,剎那间她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翩翩王爷。
「以后来上课就不用做这些礼数了。本王还得叫你老师呢!坐这吧!」伊菲森笑说。
「好的。」
她走到桌子对面,小心翼翼的把药盒放到桌上,再把书袋放上来。每次来议事厅,老闆办公桌上的公文堆都是左边一个高山右边一个大丘,今儿桌上乾乾净净的,只剩两个镶彩色宝石的金杯和一个金壶、一小盘切好的蜂蜜冰晶蛋糕和两隻金叉(不会特别准备给我的吧?)、几张白纸和文具,看来老闆是认真想要上课的。
「是本王的药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