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在他大权在握的时候,承认自己弑父杀兄,谋朝篡位?
老国师看他这副表情,便笑着道:“陛下还记得当初老夫给陛下的卦象吗?”
皇帝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头道:“同室操戈、不得善终。”
老国师面容依旧和善:“本来陛下之命,早在数十年前已经定下。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天象突变,这卦象便也跟着出现了变化,渐渐趋于平和。如今演变成吉卦,想来是有人为陛下逆天改命。”
老国师话音刚落,皇帝微微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把目光落在了襄王的身上。
襄王依旧跪在殿中,目光虔诚的看着他。
皇帝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大家的呼吸声。
最后,他坚硬的心,终于软了下来,声音沙哑,很艰难的开口:“把请愿书,递上来。”
众人闻言,神色都是一凛,太监总管立刻跑过去,从宁溪手里接过请愿书,弯腰低头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接过请愿书,慢慢的打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的同时,脑海中跳跃着他们的面容,瞬间将他拉回当初那场血腥的屠杀中。
他的手抖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合上了请愿书。
呼吸急促,浑身冷汗,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下去,头猛的一阵眩晕,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襄王眼疾手快,飞速冲上去扶住他,担忧的道:“父皇……”
皇帝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虚弱的抬头看着襄王,眼神复杂。
直到感受到手臂有一种湿湿热热的感觉,皇帝这才惊愕的低头看了一眼,襄王的手全是血,还在潺潺的往外流。
“扶桑……”皇帝终于反应过来,面带紧张之色:“来人,快宣太医。”
“父皇,儿臣无碍,不过是皮外伤。”襄王还是挺感动的,这个时候了,父皇还关心他。
皇帝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这些年,他在南疆征战沙场,应该受过很多伤吧?
“你告诉父皇,为何一定要现在翻案,为何不能等父皇百年之后,再翻?”
朕死了之后,他们想怎么翻就怎么翻。
襄王却恳切的道:“因为儿臣想救父皇,不管父皇信不信,儿臣此举,不为南宫邱明。不为宁溪,更不为自己,只为父皇。”
“儿臣已经没有母妃了,不能再没有父皇了,儿臣不想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襄王说得诚恳,便是皇帝这样冷饮冷血的人,都在一刹那为之动容。
皇帝觉得他这话不假,为南宫邱明,没必要。毕竟他是朕的亲儿子,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背叛朕。
为宁溪,更是无稽之谈,为他自己,他如此逼迫于朕,朕若是真的强硬一些,当场就能一刀把他砍了。
皇帝沉吟了许久,又望着满殿长跪不起的众臣跟一众大儒学者,终于还是闭上眼,松口道:“准了。”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一口气,虽是抱着慷慨赴死的心。却也难免怕皇帝真的大开杀戒,杀尽天下人。
“陛下圣明。”众人齐齐叩拜。
最终皇帝写下了罪己诏,将当年的罪行一一袒露出来。并且自我忏悔,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下旨,死后不入皇陵。并且不再执政,让襄王监国,自己退守幕后。
事情到此,血雨腥风总算平息。
南宫邱明冤屈被彻底洗清,前太子孤女重新被册封为郡主,宁溪复位。
柳晟也请辞,这是襄王答应他的。
但襄王还是有点不甘心:“本王第一次监国,什么都不会,你就不能留下来帮我一段时间?”
柳晟笑:“殿下英明神武,如天神下凡,区区监国小事,如何能难倒殿下。”
襄王被他噎了一下,玛德,这个老腹黑,居然拿本王装逼的话来堵本王。
玩笑过后,柳晟还是很认真的给他建议:“殿下方才接手监国,自然万事开头难,殿下可以多多倚仗相国跟宁国舅。特别是相国,若是相国能为陛下分忧,陛下万事不愁。”
襄王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无奈的道:“那你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
襄王皱眉:“这么快?你赶着去投胎呢?”
“赶着去追媳妇。”柳晟笑眯眯。
襄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堂堂太傅,位列三公,前途无量,位极人臣也是早晚的事情,居然被儿女情长绊住了手脚,下次若是还要循环,本王第一个弄死叶卿绾。”
柳晟知道他说笑话,便也由着他了:“臣告退,此番一别,恐无再见之日,殿下好生保重。”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襄王看着他飘散离去的背影,心情非常不痛快。
柳晟是他此生唯一的至交好友,除了父皇,襄王最惦念的便是他。如今好友离去,此生不复相见,如何能不伤怀呢。
柳晟刚出宫门,国师跟老国师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他上马车,很高兴的唤了一句:“师傅。”
老国师笑容更甚:“晟儿,你离开师门多年,可算是想起师父这把老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