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饭盒搁下,坐到椅子上,纳闷地把袋子拎过来,垂着眸子,认认真真把小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温明曦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估计他念书都没这么认真。
“好东西。”韩羡骁把小册子放回袋子里,然后翻着袋子里的东西,“不过我们用得上吗,给这么多,组织连这个都操心啊。”
温明曦简直不想理他,打开铁饭盒,把几层铁盒挨个放在桌子上,说,“不用就别想碰我。”她还不想那么快有小孩。
韩羡骁挑挑眉,然后把袋子打了个结,扔到床上,“行,你说用就用,既然组织发了,就不能浪费。”
温明曦,“……”
今天是星期六,两人准备回军区住一夜的,结果刚吃完饭,就听韩羡骁说,“我下午得出去一趟,去见小时候大院的兄弟。”
温明曦这次没有不理会他,海军大院的家属院上回他还带她去过,好像好几个兄弟都不住在那里了,所以上次没见着。
温明曦问他,“那今晚咱们还回去吗?”
“都是各有各忙的人,就见个面,当然回去,不过可能会晚点,你在家里无聊就去找秋菊姐。”
现在韩羡骁这声秋菊姐已经喊得很顺溜了。
温明曦喝着水,把心里的打算跟他说出来,“我们明天回来,顺便去供销社买个烧水炉,家里没有不方便。”
韩羡骁点头,对这个很小却越来越像家的屋子,是越来越满意了。
他临出门前,忽然转过身跟温明曦说,“你别担心钱票的事情,缺什么就买,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那边,韩羡骁出了军事工程学院,径直往发小们越好的餐馆走去。
这国营饭馆,从他们小时候就有,现在还开着。
打小一起长大的人很多,以为至少来五个,结果只来了三个。
69
海军医院的家属大院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 但住的人已经换了不少。
小时候那群哥们,还住在大院的只剩陈宝树。
陈宝树父母以前是海军医院的清洁大队队长,他比老子更出息, 读了中专, 现在在海军医院药房拿药。
家属院就挨着军事工程学院, 韩羡骁先去找了他,才一起去约好的国营饭店。
这局就是陈宝树攒的,知道韩羡骁上回想聚聚不齐,趁着轮休,哥们挨个走, 把时间聚齐了。
不过走了小半个城市,跑了三个发小,结果还是没凑齐。
四个人都坐下,韩羡骁开口问, “雷子和黑子在农场,得民呢?怎么没来?”
陈宝树张罗着倒茶水, 龚有财“啧”地应了声, “他怎么还敢来, 他来我就不敢来了。”语气有些轻蔑。
配合他微微发福的身材, 还有没及时刮的胡子, 说这话时, 阴阳怪气的, 整个人有种老气横秋的刻薄感。
韩羡骁去了北大荒后就没见过几个兄弟,除了一起去了农场的雷子和黑子,对这几位发小的近况不是很了解。
闻言, 眼神有些纳闷, 看向江红立和陈宝树, 龚有财这人从小被宠坏了,好吃懒做,不指望他能说出客观的话来。
江红立不同于龚有财的邋遢和微微发福,因为在机械厂当工人,身材和韩羡骁一样精瘦,只是没他高,皮肤也没有常年待在药方的陈宝树白皙,瞧着是个干实事说实话的人。
江红立的父亲以前在海军医院做资料员,江红立人的确实在,大哥去插队,本来父亲的位子可以让给他,但他愣是没要,自己跑去机械厂,把资料员给妹妹做,妹妹没念高中,工作不好分配。
即使这么久没见韩羡骁,也没有过分生疏和过分亲近,看着小时候闹哄哄在一起的兄弟只聚了四个,想到李得民,微微叹气。
“哥,你是不知道,得民早不跟我们玩了,每次喊都不来,就这几年,没见着两回面。”其实也就江红立和陈宝树偶尔聚会会想到去喊他,龚有财是巴不得远离的。
江红立又说,“你知道的,得民家以前不错吧,在旧社会开纺织厂,虽然有了新社会,自觉把家里的厂都捐了,头些年也算好过。”
“但后来不知道是谁,知道他爹不是他爹,他娘不是他娘,他现在的爹娘是他舅舅舅妈,他亲爹亲娘在海外,海外还有个哥哥……然后就闹成这样了。”
韩羡骁面色一紧,问,“去哪儿了,劳改?”
陈宝树接话道,“没有,他舅舅舅妈帮了他不少,他现在在南城窝着,帮人收拾厨余倒粪,没有被打成黑五类。”
服务员端了小菜小酒上来,龚有财“啧”了两声,“吃吃吃!吃饭别说这些,什么粪啊水啊的,晦气,听着就没胃口。”
韩羡骁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不太是滋味,也不知是雷子和黑子一起在农场都没变,还是大院的哥们太久没见,转变有些大。
刚刚来的路上,陈宝树已经跟韩羡骁聊了龚有财和江红立的近况。
龚有财是海军医院后勤部的孩子,父母都在后勤部干活,都是小领导。
两人只有这么个独苗,从小捧着长大,两个姐姐都结婚了,也宠着他。
几年前,原本他应该也跟其他大院子弟一样,该插队插队,该当知青当知青。
但龚有财受不了这种苦,父母和姐姐自然也不舍得让他跟其他人一样,背井离乡,去偏远地方干拿锄头背朝天的活。
龚家也是把各种方法都想尽了,最后不知道打哪弄来的,给龚有财弄了个身体报告,说他心脏不好、血液也不好,总之是哪哪有病。
街道知青办没办法,也不能逮着个“病人”去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