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羡骁吞了吞口水,喉咙上下滚动,深深望着她,捏着她的下巴,勾着她的脖子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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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一年春, 韩羡骁一家三口启程南下,坐火车前往羊城。
离开金城前,去了韩家一趟。
许爱卿和韩望江没那么早下班, 韩羡骁带着温明曦和小鱼儿在外面溜达, 准备解决完晚饭再回去。
现在不比当年, 要么吃部队家属食堂,要么去国营饭店。
金城是大城市,春风已经吹遍大街小巷,繁华的街上陆陆续续开了不少个体户饭馆。
这几天因为要离开金城,小鱼儿一直不太开心, 想到以后没法在家里敲墙跟虎妞姐对话,去幼儿园看不到丹和,下楼见不到院子里的小伙伴,再也没人和她捉迷藏了!
林丹和就是祝招君和林天平的小儿子, 和小鱼儿差半岁,读了一个幼儿园。
温明曦走在韩羡骁身边, 看着趴在丈夫肩膀上憋着嘴的女儿, “你有爸爸妈妈呀!而且就算在这里, 海峰叔叔也毕业了, 他也要调走了, 虎妞姐姐也要跟着走, 你和丹和今年都要读小学了, 也没办法一直在一个幼儿园待着呀。”
小鱼儿听了,小小的身躯里叹出长长一口气,还学着电影里的腔调:“矮老虎买马德累, 矮老虎德摸宁买马德累, 哎~”
温明曦捂着嘴在一旁“噗”的一下笑了, 《庐山恋》去年大火,到处都在播,这句台词听久了,连小鱼儿都会背了。
她捂着嘴捏捏女儿的小脸蛋,“你知道电影里在说什么吗?”就学。
小鱼儿扣着爸爸的外套,“当然知道了,就跟我和丹和虎妞姐姐一样,我们一起玩,但是要分开了,但是我们也会跟电影里一样,以后还有碰到吧。”
温明曦笑说,“当然会,等你去了南边,你想说什么,妈妈给你写信,等有机会,咱们就去找他们好不好。”
小鱼儿勉强地点了点头。
韩羡骁按着女儿的小脑袋,说,“脑袋才多大,小小年纪想这么多。”
三个人进了一间小炒饭馆,饭馆不大,但坐满了人,进门就是扑鼻的香气。
服务员也很热情,一进门就乐呵呵地喊人,韩羡骁不由低声和媳妇儿感慨,“这个体户的就是不一样,有激情。”国营饭店里,一个个跟收债的大爷似的。
温明曦说,“那当然了,以前那是垄断,现在有竞争了,顾客才是上帝。”
韩羡骁“嗬”了一声,觉得自家媳妇儿厉害了,还顾客就是上帝,说话一套一套的。
一上来,服务员就端来一叠开胃小菜,是腌萝卜。
韩羡骁没见过,觉得特稀奇,特好,温明曦瞥了他一眼,得意地笑,以后有得你稀奇的,现在是腌萝卜,以后是一柜子开胃菜,酸豆角、辣白菜、炸黄豆,随便你挑。
上完小菜,服务员拿着本子过来点菜,“两位吃点什么?”
温明曦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和赵小丫对上视线,双方都没想到是对方,先是一愣,而后是温明曦先开了口,“小丫?”
这是住在韩家附近,陈团家的儿媳妇,那个跟着陈守城从西南回来的乡下媳妇。
在温明曦的印象中,石黄花不太喜欢她,连织羊毛都嫌她是乡下来的,怎么会愿意让她来小餐馆当服务员?
“我离婚了。”赵小丫两只手擦擦围裙,有些不好意思。
韩羡骁眼力见好,闻言,抱起小鱼儿,把她扛到肩膀上,说,“菜还没上,爸爸带你去买冰糖葫芦。”
小鱼儿立刻欢呼雀跃地说好,有糖葫芦吃,离别的伤感都淡了不少。
温明曦拉着赵小丫让她在旁边坐下,“什么时候的事儿?”
赵小丫说,“没多久,就去年年底。”他们赶上了改开后第一波离婚潮。
陈守城会英语,前几年组织缺人,把他从厂里调走,调去了发展局工作。
这几年每天忙得不着家,见外商,见港商华人华侨,招商引资,之前社会封闭,两人看上去区别不大的地方,在这种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陈守城现在出门,是被人处长处长地喊,喊得多了,走路都带风了。
但赵小丫不同,她没有那么好的机会,成长环境也不一样,应付不来那些觥筹交错。
陈守城带她去见港商时,赵小丫全程紧张,一直在旁边没怎么开口,倒是跟在陈守城身边刚大学毕业的女孩,落落大方,游刃有余,声音敞亮,人也自信。
回到家后,陈守城就开始念叨她上不了台面,给他丢人。
赵小丫知道自己怎么改,都变不成那女大学生的样子,她不会说外文,不懂经济,不懂政策,用陈守城的话说,就是跟牛一样,只会埋头苦干。
赵小丫不明白了,当初在他眼里,这是优点,怎么没几年,这些倒是成缺点了。
她确实只会埋头苦干,不会交际,现在改开了,自己劳动赚钱不算投机倒把了,她想织点羊毛赚钱,陈家人不肯,说丢人。
去年她在同乡会认识了同乡的小夫妻,就是现在这间餐馆的老板,商议着一起合伙开饭馆赚钱。
赵小丫想得美美的,陈守城的工资并不高,她来餐馆可以炒菜,也可以当服务员,赚的钱其实不比他少。
可回去一说,全家人都反对,开什么餐馆,多脏多累的活啊,他们说。
赵小丫死了这条心。
她让陈守城教她知识,陈守城懒得理她,说没空,说她得回娘胎里学。
赵小丫心里是明白了,不知石黄花,陈守城心里也是瞧不起她的。
后来餐馆开了,她时不时会来帮忙,生意太好,老乡小两口根本忙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