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凑到沈聆妤面前,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该……”
沈聆妤似乎被扰醒,睡梦中再次蹙起眉。
谢观的话戛然而止,后半句没有再说。他盯着沈聆妤半天,阴着脸拂袖走人。
第二天上午,小太监过来请沈聆妤登车——回宫。
沈聆妤有些茫然。
原先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结果因为谢观一句话,她变成了皇后,还要入宫?沈聆妤心里有些忧虑,她可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入宫当皇后。谢观恨她还来不及,指不定是要用什么新奇的法子折磨她。
月牙儿推着沈聆妤出去,小太监想要过来帮忙,被月牙儿拒绝。月牙儿在沈聆妤身前半蹲下来,待沈聆妤趴在她的背上,她再起身,脚步轻盈地踩着脚凳,背沈聆妤登上马车。
前面的一辆马车里,谢观挑开车帘子回望。他微眯着眼,盯着沈聆妤缓慢从轮椅挪到侍女背上,她的腿无力地垂着。
沈聆妤已经进了马车,可她的腿无力垂滑下去的那一幕,仍晃在谢观的眼前。
谢观心烦地放下帘子,阖目压着怒火。
一枚半截小指长的木牌在他修长的指间缓慢翻转时,时不时露出其中一面上面的“平安”二字。此刻在谢观手里把玩的正是一枚平安符。
车队一早出发,刚过午时,便到了宫门前。
宫里的人早就得了消息,陛下此次从渊碧宫回来,接回了“皇后”。可是这个皇后身份实在特殊,宫里的人一时之间也摸不准陛下将其接回来的用意。
难道是要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解恨?
嗯,这样比较符合陛下的一贯作风。
别说宫里的人这么认为,就连沈聆妤也这样认为。
不过沈聆妤这两年经历了太多变故,如今已有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一切既来之则安之。
倒是月牙儿提心吊胆。
每日早上,月牙儿给沈聆妤梳头发的时候,都会苦着脸问:“今儿个轮到吃咱们了吗?”
每日晚上,将要歇下时,月牙儿又弯着眼睛笑:“嘿嘿,又多活了一天!”
就这样,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月牙儿每日都在数日子,她高高兴兴跑过来告诉沈聆妤她们入宫已经一个月了的时候,沈聆妤也有些恍惚。
“竟然一个月了……”她喃声。
在这一个月里,她和月牙儿安分地住在坤云宫。吃穿用度都有人送过来。
她自那日渊碧宫,再也没见到过谢观。
沈聆妤有些担心林怀溯,不知道他的将功补过有没有奏效。人可放回家中了?她作为被林怀溯抓到的前朝余孽,不能关心他的下落,否则要惹人怀疑。是以,她纵心里担忧也不敢去打听。
月牙儿换了一方新帕子给沈聆妤擦拭头发上的水渍。沈聆妤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点甜甜的香味儿。月牙儿吸了吸鼻子,闻了一鼻子的甜香。她一边给沈聆妤擦头发,一边转眸望向铜镜。
镜中映着沈聆妤柔和的面容。她半垂着眼,一片云柔雪丽的静美。
月牙儿多看了一会儿,再次在心里感慨仙女在眼前。月牙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她说:“我知道了!咱们不用死了!”
沈聆妤从思绪里回过神,抬眸望向她。
她一抬眸,恰如星河澜漾。
月牙儿亮着眼睛,认真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对您情根深种朝思暮想!所以根本不会吃了咱们,还让您当皇后!”
沈聆妤面色平静地转过脸去,不理会她这荒诞之言。
月牙儿还在一旁喋喋不休:“要是当初您能怀上孩子就好了!一岁多的小孩子正是喊爹的时候呢!”
“越扯越远了。”沈聆妤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拿了妆台上的木梳梳理长发。
“这怎么就越扯越远了?我说的是本来就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呀!只是可惜当初您和陛下成亲第三天他就出征了……两天怀上孩子太难了,要是这世上有必受孕的药就好了……”
沈聆妤心想就算这世上真的有必受孕的药,也没用。
因为当初她和谢观根本就没圆房。
一想到当初没圆房的原因,沈聆妤梳理长发的动作逐渐慢下去。她走神的眸子悄悄浮现一抹温柔。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
月牙儿前一刻还在胡思乱想不用被吃了,这一刻半夜叩门,她又开始害怕有人来抓她们扔进蒸笼。她看了沈聆妤一眼,给自己些勇气,起身去开门。
谢观身边的太监总管魏学海立在门外,他略弯腰,细着嗓子道一句:“给娘娘请安。”
“魏公公,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沈聆妤温声询问。
魏学海笑着点头,道:“先给娘娘道喜。”
月牙儿在一旁眨了眨眼睛。她看话本里太监对宫里的娘娘说这句话的下一句就是妃子要提位份。可是沈聆妤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呀!
……虽然连个封后大典也没有。
沈聆妤一脸平静,并不问什么喜。魏学海干笑了一声,只好自己继续说下去:“陛下今晚召娘娘。”
沈聆妤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