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像被抛弃了。
但是其实的确是有这样的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
白德门龙是在认识布瑞德的母亲之前,就与一条母龙诞下了里格玄龙。但是由于龙之间的感情常常非常淡泊,那条母龙在产下龙蛋之后,很快因为不明的原因,抛下了白德门龙与这颗龙蛋。才导致的龙蛋没有及时孵化。
不过…龙蛋其实有个特别的特质,那就是它们不会死于蛋中。经过漫长的时间之后,它们总能破壳,成为一只龙。
那时候的白德门龙还不是龙族的首领,它是一只年轻的龙,野心勃勃,也有很多不拘小节的缺点。它只想着战斗,只想着权力与力量。那时候,它认为这样一颗蛋根本是个累赘,它虽然把蛋带走了,但是不甚用心,结果在一场与龙的战斗之后,它直接把这颗龙蛋给弄丢了。
那时候的白德门心不在此。当初并没有想过那么多事,它认为以自己的名声与权力,它将会有众多的追随者,也会诞下许多的子嗣……它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风流一世,秉承许多动物原本的习性,但没有想到,布瑞德的人类母亲的出现,却改变了白德门龙对于感情的观念。
那段感情深刻美好。
白德门龙从没想到人类的感情可以这样深,这让它意识到了爱情、亲情与许许多多它不曾体验的感情。对于这只强大的龙而言,它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它一生中最重要的记忆。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美丽的东西太过脆弱,常常转瞬即逝。
布瑞德的母亲是纯血统的人类。就算再怎么吃灵丹妙药以抗衡衰老,还是活了125岁便撒手人寰。而龙族平均寿命都有上千岁,布瑞德虽然看起来年轻,其实要说年龄,也有上百岁的年纪了。但是在布瑞德的母亲离开之后,白德门龙并没有再找另一位伴侣。它凭借对白德门母亲的爱,度过了此后余生。
说起来,回顾自己的一生,白德门龙从未愧对布瑞德的母亲,对布瑞德…虽然说可能让他接下了他不愿意接的担子,但在布瑞德成长的过程中,它也尽心尽力。
白德门龙恐怕唯一愧对的,就是那个丢失了的龙蛋。
它是个无辜的孩子。被母亲抛弃,又被父亲抛弃。它无论何时出世,面对的只有惶恐与孤独。懂得感情的白德门龙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犯下的罪孽。
所以在白德门龙老后,它才会常常想起这件事。它也派出手下,在这片大陆搜索过无数次,但是没有结果。最后,它其实已经放弃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会再次见到你。”
白德门龙老泪纵横。
“我对不起你。我有愧于你。谢谢你…谢谢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里格玄龙坐在晏迓的怀里,表情还是有些拘谨。让它这样小的幼龙去理解这种感情也许还太早了。它紧紧地抱着晏迓的手。
白德门龙的视线微微上移。
“谢谢你,人类女孩…你照顾了它。”
晏迓怔了一下。她不明白白德门龙是怎么忽然就知道自己与里格玄龙的关系的。但或许是这只龙本身具有看透一切的能力吧。
不等晏迓回答什么,白德门龙忽然被一阵绞痛折磨。它浑身泻力,就要倒在地上。晏迓想去帮帮它,但是晏迓发现自己很难帮上什么忙。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白德门知道时间已经不够了,它不能再耽搁了。于是白德门龙努力抬起了翅膀,它展翅移动,顷刻之间,晏迓与宠兽们、与布瑞德都出现在了多肯兰的山谷的高空之中。
白德门龙长啸一声,声音过后,整个山谷中的所有龙全都收到了召唤,从山谷的各个角落钻出来,仰首看着龙族首领的最后音容。
白德门龙浑身散发着红色的光芒,它的身体在发光,也在消亡。这亦是它的选择。它用神秘地龙语昭告天下:
“我将离去,在离去之前,我要将我所有的力量,赐予我的两个儿子与关照他们的人。”
“多肯兰山谷中存在的群龙,从此,你们有了新王。你们将听从他们的指引,无论是去与某个地区的宠兽对战,还是停止那场愚蠢的战争,挽救这个世界的未来,你们都要成为它们的力量。”
晏迓听到这里,惊讶地看着白德门龙。她意识到尽管他们谁也没提起…但,这只伟大的龙,果然早已以自己的方式知晓一切了。
来自新世界 (37)
就在晏迓想要向白德门龙问什么的时候, 白德门龙身上的光芒开始变成了一种金橙的颜色。
金色的闪光点落在了里格玄龙与布瑞德的身上,使得它们的能力点都升高了。
但晏迓眼眸一颤,她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白德门龙……正在消失。
它正在直面自己的死亡。
而面对死亡, 它选择了一个众多人不愿选择的方式。它令自己消散在风中,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但在白德门龙消亡的过程中, 多肯兰山谷中的诸龙都从出来, 群龙俯首, 见证这一时刻。
布瑞德很快就忍不住了。尽管他想要笑着送老龙离开,但是最后,他的眼睛里两条热泪留下来。他深深地把脸埋在了十指之间, 泪水顺着指缝留下来。
里格玄龙仍然很平静, 几乎可以说是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只有在最后, 白德门龙冲它慈爱的一笑,最终彻底消逝在空气中的时候, 里格玄龙的眼睛才睁大了。晏迓感觉到了手臂中间, 它的身体有一些发抖。
……
群龙发出哀恸的呼声。
这位在大多数的龙中,备受爱戴的强者的最后身影, 令万物动容。
见证先祖的离去, 见证时代的交替, 见证新王的诞生……
仪式总体来说没有多么复杂。
后来, 晏迓与布瑞德落于地面。
布瑞德捂着脸,还是情绪激烈。
晏迓也不知道劝什么。
说节哀顺变,似乎显得有些置身度外。说它会得到安息的,又像是一种刻意的安慰。所以晏迓没有说话,默默陪伴了布瑞德一会。
大约过了几小时后, 布瑞德终于流不出来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