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霄练剑被塞进锦衾里,云晚汀将它包裹得暖融融胖乎乎,依依惜别道:“你太重啦,带着你不方便,等我看过阿耶阿娘,便回来与你说话。”
他下床,软底鞋踏过栽绒地毯,一丝声响也不闻。
时值先帝新丧,宫中毫无准备,乱作一团。
陆长侵直接带兵入宫,让士卒们来维持内宫秩序。
简单粗暴,土匪做派。
或许是有意避嫌,这四方殿的人手是最少的,且只在殿门处驻守。
云晚汀推开后窗,小花园内空无一人。
原本的侍卫们被调去了停灵的宫殿,负责看守大行皇帝灵柩。
云晚汀踩着窗下的贵妃榻,翻了出去。
外头可没有贵妃榻接着,他一落地便险些痛呼一声。
小皇帝拼命忍住,愣是没出声。
人人都说小孩子抗摔,阿耶每每听见都要反对,搂着自家宝贝崽说“我家汀汀可不能摔”。
云晚汀揉揉剧痛的小屁股,吸吸鼻子将泪花憋回去。
北郊……北在哪?
云晚汀仰头絮絮道:“午后面向日头为西……身后为东,那北……北在右!”
他穿梭在花木之间,贴着墙根,一路向右。
身形瘦瘦小小的,动作又轻巧,灵活隐蔽得堪比小猫儿,被枝干花叶一掩,十分难以察觉。
快到四方门边上,云晚汀左右张望,一时犯难。
门外长街上没有花木,根本无处藏身。
而且偌大的天子寝殿对五岁的小娃娃来说实在太广阔,云晚汀走了很久,筋疲力尽。
他在角落里坐下,原本行走时感觉尚不明显,这一歇却不妙。
他长这么大哪里走过这样多路,酸痛从两条小短腿迅速向上蔓延。
胃中也空空如也,午间用的膳食早消化干净了。
不晓得是饿的还是因旁的原因,小皇帝头晕得厉害,再也站不起来。
云晚汀垂着脑袋,一时又不舒服又委屈。
兰因寺那么远,骑马都要一个时辰,可他还没走出四方殿便要死掉了,根本去不了兰因寺。
小皇帝偷偷给自己擦眼泪。
“阿耶,呜阿娘……你们在哪里呀……”他揉揉眼睛,抽噎道,“没有大屋子也可以,也不想、呜呜不想成仙……”
“何人在此!”
平地一声断喝,云晚汀瞬间呆住。
视线被眼泪糊成一片,他只能瞧见一堆人影影绰绰的,向着他缓缓靠近。
小皇帝适才悲从中来,没能控制音量,被人发现了。
云晚汀条件反射地想起身跑掉,可他没有力气了,脑袋转了一半,小身子一动不动。
并且就在他欲遁逃的这一刹那,一把寒芒凛冽的腰刀凭空一闪,恰横在他颈前一寸处。
小皇帝脑中其实已一团浆糊,只是无意识地仰起脸。
来人十分高大,尤其是在五岁小崽崽的视角,简直是巨人。
男人甲胄未解,腰刀虽雪亮干净,却抹不去经年累月浸透的血煞之气。
公然携带兵刃入宫,直闯天子寝居,这架势像是要将娇滴滴的小皇帝一刀宰了。
对方应是才瞧见他的衣着,神情一怔道:“你……”
话音未落,小崽崽一扁嘴巴,登时哭出声来。
又累又饿又头晕又想耶娘,这突如其来的飞刀惊吓成了压垮骆驼……压垮小猫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他身体弱哭声也很小,也够震慑住身前男人了。
陆长侵那张冷脸有些僵硬,双唇翕动:“陛……”
他迅速收刀入鞘,蹲下身来,身后的侍卫们急忙随之行跪礼,口呼陛下万安。
陛下……陛下不安!
云晚汀头发有些乱蓬蓬,顶上翘着呆毛,软白的面颊蹭了块污渍,身上的小袍子也染了一路上的尘灰,领口还挂着片秋海棠叶子。
脏兮兮乱糟糟的小猫好似伤心欲绝,大颗的眼泪珠子成串地砸,一面掉眼泪一面打噎。
“要阿娘……呜要阿娘……呜呜呜呜呜……”
身后副将神色也有些扭曲,建议道:“将军,不如找宫娥来抱着哄哄陛……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