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检查室里,巨大的仪器正在轰隆轰隆作响,剖析着被检查者脑中的任何一丝变化。而,隔着一道磁力阻隔门,在观察室里,一名蜡黄脸孔的男子正一面看着电脑萤幕上同步显现的一张张脑部影像,一面也机警地注意着躺在检查台上红髮男子的情况—目前看来一切安好,对方阖着眼,全身放鬆地躺着,任凭机器在他脑袋上轰鸣作响。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可没忘记两年前的脑部检查时,对方像头疯兽一样大吼大叫,又踢又打,最后不得不出动高剂量的镇静剂以及捆人的皮绳,才将对方牢牢固定在检查台上。
璃轻吁了一口气,往后靠着椅背,手指轻点滑鼠,叫出了之前的几次脑部影像,鉅细靡遗地与这次比对着。仔仔细细地浏览过好几回之后,他耸耸肩,再度把影像归檔存好,结论就如同之前的几次一样:脑部没有变化—至少,没有机器可以解读出的变化。
可,红髮男子的病程,轰轰烈烈的几乎可以写成一部脑伤后病人观察的血泪史,相信世界上一流的医学期刊都会很有兴趣……可惜,他已经心力交瘁到完全没有办法思考这种学术上的事。
大脑向来是医学最神秘的领域,就算是现今科技进步如斯,连所有的人类基因序列都已经完全被解读的此刻,科学家仍然没有办法精确地点出大脑每个区块所负责的细部功能,以及,如果受损了,又会是如何的表现~甚或是普罗大众最关心问题:脑部一旦受损了,还会恢復吗?会恢復到什么程度?会跟之前有什么差别?
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位学者及医师能够做出关于脑伤的准确预测,因为,难以预测的成分实在太多,而人类现今所掌握的资讯对于浩瀚的大脑科学而言,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就比如,他之前压根儿不觉得红髮男子还有醒过来的可能—那种大范围的创伤,没有当场死亡就已经是福大命大了—可~对方醒了。那天,当病房的叫人铃像静夜的丧钟一样响起时,他才正和衣躺下不到两分钟。他一刻也没敢耽搁地衝至病房,便看到~那人的手,牢牢地抓着冥主。而冥主……仍然维持着跪姿,细细地拭去那人额上的汗,眼角的泪。
听完冥主的描述,他的心『喀登』一声地往下沈……那时,他便有预感,人被他们救活,又因为奇蹟、神蹟……不管是什么让他醒过来之后,接下来的路~才更是一场硬仗。
果然,从那天之后,对方又陆陆续续地清醒过许多次,而后再昏睡过去,只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昏睡过去的时间越来越短……而~他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他会在床上咆哮、叫骂、挣动……用的全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绝对不是日语,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而同样的,不管他们费尽唇舌,用尽各国语言劝说,对方仍是像头难驯的野兽般充满敌意地瞪视着他们,依然故我地反抗着。
失忆症,再来是失语症……他头大地推论着。那是一种语言中枢受到损伤之后产生的症状,病患有可能只是听不懂别人说的话,或是由病患口中说出的话别人听不懂,但严重一点的,有可能两者并存,听不懂也说不全,完全无法与旁人沟通。而照情况看来,对方很可能就是属于第三种。
他对于失控的对方完全没辄,正打算要其他医护人员再多拿几条固定带,免得对方在扭动中伤了自己,眼角余光便瞥到冥主直直地朝病床走去。
『冥……』他跨前一步,心焦地正要阻止,男人却举高了手掌,製止了他的脚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一步步地接近床上那头低咆的野兽。
他的手缓缓搭上了腰间的长鞭,并见到身旁的瑕脸上保持着微笑,手亦抚上腰间的手枪。他们两人都知道,不管床上那男人要怎样对待冥主,冥主都断不会对他出手的,所以……就由他们代劳吧。
两双眼睛闪烁着凶光,看着唐装男子在那金色兽瞳的瞪视下依旧义无反顾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伸长手臂,一把将对方搂进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