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所谓的最后一个问题穿过他的耳膜,玦反射性地就要回答,却在启唇的那一剎那怔愣住—
为什么?这很简单哪!因为封神会说,瑕和璃也会说,虽然他们之间平常都用中文交谈,但他的确听他们说过一口流利的日语……所以、所以……他~会说,也听得懂……并不是件太奇怪的事吧……至少他在今天之前从来不觉得这是件多稀罕的事。
可是为什么啊……现在回想起来,封神他们其实很少当着他的面说日文,也从来没教过他,他自己~甚至完全没有到过日本的印象,那……他到底~为什么会说日文?
樱唇开开阖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手掌不知何时淌满了冷汗,胸腹处一阵翻搅……快速运转着的脑袋像是过热的机器般,开始出现尖锐的杂音,和熟悉的胀痛感……
所以、所以……他之所以会说日文,是因为~曾经有人教过他……还是说~在他记忆之外的时间里,他其实、根本~就到过日本……
胃部痉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没发现自己的脸色变得像纸张一般惨白,神情亦越来越恍惚……亦没发现黑髮男子不知何时鬆了捏住他下巴的手掌,转而扣住他的肩,轻轻摇晃着他;眼前的艳红薄唇一张一阖,似在叫唤着什么,但他耳边只有血液轰隆奔腾的声响,完全听不清……
就在脑袋的抽痛越来越强烈,窒息般的冰冷即将包围他整个人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身,他被揽进一个宽厚的胸膛中。
源源不绝辐射而来的淡淡冷香味缭绕着他,不知为何,心口被撩起一股莫名的暖流,不断上涌的反胃感因而减轻不少……耳边的轰隆巨响逐渐转弱,取而代之的是对方浑厚有力的心跳声;那双箍着他的手臂勒得他有点生疼,不过~也许是被这样的疼痛分散了注意力,他觉得额际的抽痛反而减缓许多。
一隻大掌从他的腰部上移,穿梭在他蓬鬆乱翘的红髮中,轻轻顺着。
「没事了…别想了……别想了……我在这里……」
低沉的安抚一声声、一句句,伴随着颊畔胸膛中规律的心跳……明明仍是听不出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吱呀作响的过热脑袋逐渐沈淀下来,头痛亦然……他没察觉自己无意识地扬高了手臂,勾上身前男人的颈子,精实的身躯密密地贴合上对方,贪婪地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气味与温度来缓和发胀的脑袋,如一个受到蛊惑的毒瘾发作者般。
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远离疼痛与寻求舒缓的本能反应,然而~对黑髮男子而言,那隔着一层薄薄t恤熨贴上他的热度却无异于一种情慾的撩拨……尤其当红髮男子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动着头颅,柔软的红髮拂过他的锁骨、喉结……带来一种挠不到的搔痒时,墨黑的眼瞬间镀上了一层名为慾望的幽闇。
身随心念动,在他的理智尚未完全拟定好此情此景应当做什么反应之前,自心灵深处涌上的饥渴已经驱使着他猛地往前倾身,将怀中的对方压倒在沙发上,精壮的身躯随即覆了上去—
红色的半长髮迤逦在米白色的沙发上,衬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几乎要让人无法直视……那双金色的眼眸,此刻正瞅着他,尚带着一丝未褪去的迷惘与茫然,但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杂质……也没有~他的伫足之地……
心口像是被人扎扎实实地捅了一刀,流川迅速地自对方身上弹跳起来,踉踉跄跄地退了好几步,直至撞上了角落的玻璃酒柜,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他真是不长进……只要一碰到对方就会像个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一样控制不了自己!!可是~现在不行……他不能~也不会原谅自己,对现在这样的白痴出手……之前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对方只是另一个貌似白痴的人,现在既然所有的征兆已经逐渐浮上檯面,他便不该~放纵自己的慾望污染现在一无所知的白痴。毕竟……那双注视着他的金色眼睛,可不像以往那般,满载着爱意、热情、温柔……
流川重重地一抹脸,看也不看自沙发上缓缓坐起身的红髮男子一眼,脚跟一旋,直直地往浴室方向走去—他现在亟需一场轰轰烈烈的冷水澡。
玦坐起身,愣愣地望着对方的背影,望着对方用力摔上浴室的门,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约莫十五分钟之后,男人穿着浴袍走出了浴室,依旧是背对着他,然后~主卧室的方向传来了关门声。
他在沙发上静静地坐了许久,四下一片静寂,然后~他慢慢屈起了脚,环着膝,将脸埋进了膝窝中……蜷着的身躯有着几不可见的颤抖。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被那种人的拥抱,那种人的安抚所迷惑……?!他刚刚~绝对没有……期待着对方会更进一步地碰触他……绝对~没有……不可能的……!!
止不住的颤抖益形剧烈。
不可能、不可以……这是不对的……错了、错了……
……毕竟~他是被派来要杀他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