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看到方岳,眼睛一亮叫他:“方岳!”
她胳膊艰难地吊在公车吊环上,见到人后她就松开了,朝前挤近一点位置,凑到方岳面前,手自然而然地又抓住了方岳的书包。
“我猜你应该也是坐这趟车,我们放学时间差不多。”陈兮语气极其欢快。
方岳没有动,他目视窗外,任由陈兮把他当吊环。两人又这样挤挤攘攘了一路,回到了早晨上车的位置。
下了公车,陈兮背着书包,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方岳身旁。方岳依旧步子大,陈兮也依旧凑紧自己的步伐。
有情侣抱着花束从他们身边经过,路边咖啡店贴出情人节特饮买一送一的告示,西餐厅门口有店员在派送单支的玫瑰花。
小区大门近在眼前时,方岳忽然开口:“公交会坐了吗?”
陈兮说:“当然会坐啊。”
方岳:“路都认识了?”
陈兮:“基本都认识了。”
方岳:“那你记不记得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对你说过什么?”
陈兮一愣:“……记得。”
方岳看了她一眼,说:“记得就好。”
这一晚,两人在家中表现如常。
吃饭时主要就听方茉叽叽喳喳,方奶奶挨个教训加关怀,方老板配合着笑哈哈。
方岳在家里一向不会主动找话题聊,大多时候只有别人话题中带上他,或者事关重大时他才会参与一下。
方奶奶从前听人说起自闭症,一知半解还一度怀疑方岳寡言少语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毕竟方家人各个都能说会道,嘴巴闲不下来。
后来方茉就说,方岳在外面和朋友一块儿的时候好着呢,可能就因为家里人各个都能说,所以方岳从小在家抢不到话头,自然而然就成了半个哑巴。
方奶奶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孙子没有大病,那就由着他吧,他少说几句,他们还能多说几句呢。
所以这顿饭间嘴仗依旧没有方岳参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而陈兮一直是位最佳听众,什么话题突然带上她时,她都能很丝滑地接上两句,她的话也不多,但她的参与感显然远高于曾被怀疑是有什么大病的某人。
就这样,开学碰上情人节的这一天,方家晚间一片温馨和谐。
饭后各自洗漱,陈兮待在卧室,等听见隔壁的人回房后,她又等了一刻钟,才拿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去卫生间。
卫生间开着窗,盥洗池台面的物品摆放齐整,毛巾平整垂挂,地面瓷砖干爽,墙角挂着的小拖把有使用过的痕迹。
陈兮刚来时没意识到,后来才察觉方岳每次洗完澡都会收拾一下卫生间,比如拖一下地,擦干台面,调整洗漱用品的摆放位置。
因为卧卫离太近隔音有限,陈兮有一回闲着记了一下时。方岳冲澡速度很快,从进去到水声彻底停止,最多只需十分钟。水声停后他大概会在三分钟内出来。
也就是说他不算有洁癖或有什么强迫症,他并不会太抠细节,清洁水渍调整位置只不过是他顺手而为,但简单的良好习惯却能让卫生间时刻处于清爽状态。
陈兮当时想,有时候她先洗澡,方岳后面才去,他进去看到面目全非的卫生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他也从没向她提出过什么。
陈兮意识到这些后,也就学着方岳的习惯,每次洗完澡顺手就把卫生间地面拖一下,台面擦一擦。
今天她觉得身上懒懒的,一点都不想动,但洗完澡傻站了一会儿,她还是默默把卫生做了。
次日清晨,众人按部就班,三位需要按时上学的学生在楼栋底下继续分道扬镳。
今天方岳步子依旧大,陈兮步伐却比自己平常还要慢一些,两人渐渐拉开距离。走着走着听见马路对面的呼喊。
“方岳方岳——”
潘大洲敞开双臂飞奔而来,方岳侧过脚步,躲开迎面袭击的熊抱,潘大洲极有预见性的转换姿势,熊抱变成勾肩搭背。
潘大洲得逞道:“你逃得过你爷爷爱的怀抱么!”
方岳无语:“滚。”
“别这么不孝啊,对长辈要恭敬点儿懂么!”潘大洲说着,又冲方岳来时的那个方向喊,“陈兮,你走得也太慢了,快点儿啊等你呢!”
又教育方岳:“你走路怎么只管自己啊,陈兮都落你这么远了你不知道?”
方岳微微侧头。
人行道笔直,有几块地砖年久失修有点翘起,陈兮大概因为潘大洲所以没留意脚下,一脚踩下去,人不禁往前踉跄,差点摔地上。
方岳知道今天陈兮没跟上,她多听话,落后他足足十米距离,就像来这里的第一天,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陈兮差点就因为潘大洲摔了,她站稳后指着前面不远说:“都已经到站台了,你等我干吗?”
公交站台已经肉眼可见,潘大洲本来还要说话,被方岳抖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
“走吧,就这么点路。”方岳不管潘大洲,继续朝前走。
潘大洲只好跟上自家兄弟,“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他朝陈兮挥挥手,胳膊又搭回方岳肩膀,叽里咕噜跟他聊天。
早高峰的公交车站依旧人群扎堆,方岳几人也依旧不打算抢座位,慢悠悠落在最后才上车。陈兮今天倒是跟人往前挤了,可惜抢座位失败,她只好继续抓吊环。
方岳上车晚,跟陈兮隔开了小半截车厢的距离。潘大洲往车厢尾巴探头探脑:“你家陈兮快被人挤扁了。”
方岳看不到人,也不打算找。公交车走走停停,有人上车,他们就陆续往车厢后挤,一直挤到靠近后门,方岳与陈兮面对面,看到她一手扶着别人椅背,一手努力抓吊环,被人挤得小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