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习惯对以前的她来说是种身体保障,如今是死死扣住她的枷锁,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低声嘲讽:你敢退出吗?你能退出吗?你没用得连自己的意识都控制不了,还怎么和那些你厌恶的人、事叫嚣着退出?
那些声音狠狠践踏着纪砚清的尊严和骄傲,让她无比愤怒,她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药油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又捡起来,擦掉沾在上面的卸妆水,装进包里。
以前她学跳舞,经常跳到腿脚酸疼,连路都走不了。
那些时候,她做梦都希望有人能给她抹上一点药油,让她好过一点。
可是没有。
她就只能忍着疼,一直忍到夜深人静,作业都写完了,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喊疼。
咬着胳膊喊。
不出声,用汹涌的眼泪充当痛苦的嘶喊。
那些日子比纪砚清做过最惨烈的噩梦还要恐怖。
她太熟悉那里面的滋味了。
阿旺和她的处境一样又不一样。
不一样在,阿旺是为了自己学,而她是被迫;一样在,阿旺也把自己跳到走路困难。
她的确没有翟忍冬那样的菩萨心肠,喜欢助人为乐,积德行善,她之所以捡回这瓶药油,是想透过阿旺疼一疼那个曾经无助的自己。
可为什么连瓶盖都拧不开呢?
焦躁、低压的情绪转眼就将纪砚清紧紧包裹,她握住阿旺小腿的手无意识收得很紧。
阿旺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站在一边的翟忍冬。
翟忍冬没有接收到,她从站起来那秒就一直低头看着纪砚清,眼睛黑漆漆的,寂静灰沉。
纪砚清的情绪在疯狂地往崩裂边缘奔涌。
到头那秒,她猛然抬手。
“……”
纪砚清错愕地看着被翟忍冬握住的手腕,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木讷地看着翟忍冬在旁边蹲下,从她手里拿走药油,拧开瓶盖,然后将她的手翻转过来,和她的交迭着,她的掌心托住她的手背,将药油瓶子在她手心磕了两下,说:“够不够?”
纪砚清浑身一震,骤然回神,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想摔瓶子。
这个行为懦弱又暴力,让她羞耻难当。
可当她定睛看向翟忍冬时,却发现她只是低头看在自己手心里。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寡淡,没有一分一毫的探究或是嘲弄。
纪砚清胸腔里快速涌起一股全然陌生的情绪——酸的,胀的,也是热的,来势汹汹。她心臟一跳,条件反射从翟忍冬那里抽出手。
翟忍冬抬眼:“够了?”
纪砚清搓都没搓,就将药油按在了阿旺脚上。
“够。”纪砚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