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数次检讨自己,是不是我不乖,不听话,不漂亮,不聪明,她才会走,他才会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再也不抱我,不对我笑,只知道比我学跳舞。”
酒精漫上纪砚清的眼睛,那里面泛起湿淋淋的红潮:“小孩子能检讨出多复杂的东西,想到什么,她就觉得是什么,所以我开始接受他所有刻薄、变态的压力,努力做个让人喜欢的小孩子。”
“我妈不要的那件风衣的腰带抽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是我跳舞还不够努力,才会跳错舞步;腿被踩骨折的时候,我觉得是我的基本功还不够扎实,才要那样拉筋;腰被狠狠勒住,快呼吸不上来的时候,我觉得是我还不够自律,才瘦不下来;不被允许睡觉、吃饭的时候,我觉得是我跳得还不够好,才没有拿到第一;在舞蹈教室后门被第二名和她的小团体打,他却只是冷眼旁边的时候,已经不会再错失第一的我仍然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我的脾气还不够硬,心还不够冷,才不敢还手。”
纪砚清手里的酒杯猝不及防掉在地毯上,她摇晃着捡了两次,没捡起来,伸手去够酒瓶。
翟忍冬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纪砚清顿了两秒,偏过头,眼神涣散:“翟老板,连你也要强迫我按照你的想法做事吗?”
连。
肯定的时候,她是唯一一个和纪砚清站在一起的人;否定了,她就成了那个让纪砚清再次变得“什么都没有”的人。
翟忍冬只能把手收回来。
纪砚清拿起酒瓶仰头灌,发软的身体逐渐支撑不住。她动作迟缓地侧过身,面对着翟忍冬坐着,将一条手臂折着搭在床边,头靠上去。
“脾气好改,反正我也没什么时间和人交往,那就干脆冷到底好了。”
“我开始独来独往,谁都不理,不关注。”
“后来小有名气,也轮不到我去恭维别人。”
“从主动到被动,久而久之,我的眼睛里就再也看不到周围的人和事。”
纪砚清充斥着醉意的眼睛闭了闭,看着翟忍冬深黑的瞳孔:“大老板,我才是真瞎。你知道吗,骆绪是我15岁就带回去的,温杳是23。我给她们富足的生活,给她们看得见的将来,我应该把我这辈子对人仅有的一点感情都给她们了吧,可她们呢?她们欺负我是个瞎子,背着我搞在一起,还反过来说我不爱她们。”
纪砚清趴在床边笑,笑得疯狂又悲伤。
“我3岁就没有人爱了,我哪儿知道爱是什么,她们想要什么。”
“大老板……”
纪砚清抓住翟忍冬的衣服,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她被悲伤重重攻击,紧紧包裹,脆弱不堪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学了太多的坏,忘了什么是好。”
翟忍冬麻木地心像被人从高空一脚踢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这样刚好,她就可以无所畏惧。
翟忍冬抬起手,触碰纪砚清红透的眼睛:“你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