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翟忍冬抱她没费什么力气,这次她抵在碎石上的那侧膝盖抖了整整五秒,才能抱着她站起来,往深谷外面走。
回过神来的江闻抬头看着翟忍冬发抖的步子,很久才能发出一丝声音:“你能不能让我们也做点什么?就这么干看着……”
真有点什么事,她们一辈子都别想好过。
翟忍冬闻言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停下,说:“她说的,带我谈恋爱。我后来又查过一次,初恋的保鲜期至少有三个月,还没到,我还很喜欢她……”
翟忍冬停了一秒,重复:“很喜欢。”
然后说:“不想把她的事假手别人。抱歉。”
说完,翟忍冬踉跄着继续往前走。
小邱站在旁边死死咬牙,数着翟忍冬的步子,看着她脚下越来越长的停顿,忍无可忍地抹了一下眼睛,大步往过追。
追到一半,前方骤然传来一声重响,翟忍冬和纪砚清齐齐摔在了碎石上。
纪砚清还昏迷着,没什么感觉。翟忍冬晕过去之前,手护住了纪砚清的头。
————
纪砚清做了很长一个梦。
梦里,她把小时候经历过的事全部重新经历了一遍。
可能是成年人对痛苦更加敏锐,对痛苦的界定更加广泛,这一次她觉得异常恐怖、窒息——骨折过的腿耷拉着,像被抽了筋;风衣腰带抽过的地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挨过耳光的脸像火烧,耳中嗡鸣不止……
她被痛苦紧紧包裹,心臟疼得像是要裂开,却一声也喊不出来,于是痛苦翻倍、反覆,一转眼,她坐在了空寂冰冷的铁轨上,火车开过来那秒,她不再隻是沉默地看着,而是站起来,走到铁轨中央,平静地迎接死亡。
最后关头,她被一个人拉开。
然后白茫茫的荒野变成了没有尽头的血色。
纪砚清呼吸一滞,从噩梦里惊醒,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膛。她大张着口呼吸,目光涣散,满脑子空白地盯了陌生的天花板很久,记忆才开始一点点回笼。
纪远林来了,说不再逼她跳舞,然后迷晕了她。
再然后呢?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难受,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好像看到过什么——蛛丝网一样的车窗玻璃,谁的胳膊肘砸向玻璃发出的重响,还有……血色的花……
纪砚清愣了愣,陡然坐起来,一瞬间强烈的眩晕让她呻吟出声,摇晃着跌回去,胸口剧烈起伏。
那个地方没有别人,能救她,会救她的隻有翟忍冬。
她是不要命了吗??
她明明知道阿嘉是怎么死的,她是怎么找到阿嘉的,找到的时候,阿嘉是什么模样——死不瞑目。
她明明知道!还怎么敢去救她!
纪砚清的冷静和理智在这个瞬间悉数崩塌,愤怒一闪而过,被胸腔里的剧痛和窒息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恐惧。她掀开被子下床,脚触地的刹那软得支撑不住,直直摔倒在地上,扯掉了手背上的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