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是78年他和我演完《凤还巢》谢幕的时候,是他在省京剧团演的最后一出戏。那时候他演出的机会极少,一年也就一两场,但是戏迷都很买账。我还记着呢,他和你爸合作的那场结束之后,有个上来送花的观众说:‘对唱就是要这样水平相当才好听’。”
赵捷仔细看去,发现杜誉的扮相和他想象中一样,潇洒风流,清新俊逸,宛如招贴画上的小郎君。
他的脑海中响起了他早已深深记住的唱腔和唱段,一瞬间静止的照片恍若鲜活了起来。
“明儿别睡懒觉,咱们一起床就去找他。”赵毅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脊背:“不用担心,爸妈陪你一起去,他不敢怎么着你。”
第二天一大早赵捷一家三口就去了杜誉的住处。杜誉一如既往地站在摊位里面卖早点,忙得连抬头看人的时间都没有。
赵捷并没有上前打扰他,而是和李淑茵还有赵毅一起站在了巷子角落的阴凉地,一边乘凉一边等他忙完。
九点一刻,杜誉的早餐摊位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赵捷在李淑茵的示意下走上前,试图跟对方攀谈两句。
“杜誉……”他开口唤道。
听见他的声音,杜誉见怪不怪了一般,依旧在低头收拾东西:“你怎么又来了?”
赵捷本想跟杜誉随便说些家长里短,然而不知怎的,他的注意力全被对方那一头参差零落的白发吸引了去。
杜誉对此似乎并不在意,因为他的头发并没有半分染过的痕迹,赵捷也从没见过他戴帽子。从根上就已雪白的发丝就这样毫无遮拦地出现在阳光下,显得干净又明亮。
霎时间赵捷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很想很想伸出手来,触碰一下杜誉的白发。
他知道这样说不礼貌,但他的唇齿仿佛已经不再听从大脑的支配,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径直问道:“你的白头发是天生的吗?”
好在杜誉并未觉得他唐突,而是压低了声音说:“当然不是,是曾经被一位故人逼到退无可退,愁出来的。”
“那位故人,不会是……”赵捷早有预料,但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就是你已故的师父、我曾经的大师兄,陈合英老同志。”终于,杜誉抬起了头,而后便自然而然地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对中年夫妇。
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小杜啊,”感受到了杜誉的目光,赵毅立刻走上前:“你还认得我吗?”
“赵哥,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和嫂子呀。”杜誉的表情很复杂,明明是在笑,眼里却含了一汪泪。
赵捷转头看了看他的父母,只见这俩人的情绪也跟平静二字没有半分钱关系。
“小杜,你怎么变成这样?成熟了,也瘦了。”李淑茵声音颤抖,一双手也跟着哆嗦。她望着杜誉的头发,一时悲从中来:“这才几年没见,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