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提着凳子走进屋,把赵捷一个人关在了外面。
年轻人彻底懵了。
赵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推着自行车回了家,一路上脑子里只剩下一句疑问:
如果没了他,只凭借如今的我,该如何在周派小生的路上继续往前走?
杜誉并非自大之人,他从未夸大其词,他的确是当今周派小生艺术最一流的传人之一。甚至,即便文无第一,他也极有可能是所有师兄弟当中最像周荣璋的一个。
赵捷觉得,能遇见他,是自己这辈子作为一个周派青年演员最大的好运气。
然而这份好运即将转瞬即逝。
他进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李淑茵和赵毅饭已经吃到了一半。见他进屋,李淑茵把扣在他饭碗上用以保温的盘子拿开:“快去洗手吃饭。”
赵捷浑浑噩噩地洗干净手,走到饭桌边上坐下。
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引起了赵毅的不满。后者想起从前因为杜誉而闹的不愉快,瞪了他一眼:“不是去见你杜师叔了吗?怎么还不高兴?”
赵捷回过神:“爸,咱们临东省京剧团在全国算是不错的单位吧?”
“当然。”赵毅困惑地望着他:“多少有真本事的老前辈都在这里呢。”
“怎么啦?”李淑茵皱起眉:“是不是杜誉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离开遥城。”这话一出口,赵捷的鼻子有些酸,只得竭力忍着哭腔:“以后他不想在这儿干了。”
李淑茵与赵毅对视一眼,明白了自家儿子的症结所在。
“咱们省京剧团确实不错,可放眼全国,好单位多了去了,你总得替他想想。”李淑茵说:“他和他师父、大师兄有恩怨留在这里,要是能换个新环境从头开始,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啊。”赵毅赶忙帮腔:“你跟他才认识几天?你压根就不了解他以前的人生,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即便他去了别家剧团,在外他还是你的师叔,这一点再过一万年也变不了。逢年过节你去找他,他不会不让你进门的。”李淑茵放下筷子:“你看看他现在,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找。他在这儿待着,心中郁结啊。”
“那他以前怎么不走?”赵捷觉得矛盾:“他这么喜欢唱戏,难道不应该早早另谋出路吗?消沉了这么多年算怎么回事?”
“你年轻,不懂他那时的心情,更不懂人情世故。当年他不走,他和你师父的恩怨就是咱们临东省京剧团内部的矛盾。他若是走了,无论他去哪里,倘若你师父和那边打声招呼,不但他不能上台,事情还会闹大,对他反而更不利。”看得出来,李淑茵并不想提起那些往事。她叹了口气,不愿再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