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年都和老齐一起来吗?”
“倒也没有。”杜誉仔细回忆着:“有几年我俩都不太愿意出来,而且我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他为此生我的气,连我的住处都不愿意登门。之前去省京剧团排练的时候他在车棚那边看见我,还数落我来着。”
人声鼎沸之间,大红的灯笼挂在路的两侧,打下来的光也是红色的。杜誉穿着款式简单的黑色外套站在路的一边,花白又整齐的头发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不再那么突兀。
莫名而来的,赵捷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自己有父母在身边,遇见难处了也有老齐这样的贵人相助,可杜誉怎么办?
当年他眼睁睁看着周老爷子过世的时候、跟亲师兄反目成仇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就像李淑茵曾经说过,这世上连个管他的人都没有。
大家都是俗世里的俗人,被人管束着,有时候确实很烦,可彻底没人管了呢?在这三千红尘中半分羁绊都没有,又是何种生活、何种滋味?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人事音书漫寂寥罢了。
越是热闹,他看起来越是孤独。
赵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了,但他在此时此地望着杜誉的身影,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种难过的情绪。
不知是同情还是心疼。
正当这时,巨大的声音响起,人群立刻欢呼了起来。赵捷抬头看去,只见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天空中接连炸开。
“你快看。”赵捷抓住杜誉的手臂,拽着他转过身。
“太美啦。”身边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杜誉并未说话,只是仰头望着天空。
很快,烟花放完了。
赵捷还沉浸在方才炫目的光芒里,然而在下一刻,杜誉反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他茫然地盯着杜誉,顺从着对方快步走到灯会的尽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这个远离喧闹的安静地方宛如世外。
“小赵,”站在湖边上,杜誉望着他,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分外明亮:“你要是想多学一些东西,没必要总是缠着我。来日方长,该教的我绝不会藏着掖着,我又不会收你一分钱。”
赵捷摇头道:“除了工作上的关系,我觉得咱们之间应该多少还是有些情义在。当然了,也许是我自作多情。”
“情义?”杜誉觉得匪夷所思:“你如果真是个讲情义的人,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总是来找我。像你宋师兄那样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不该说话就闭嘴,足够体面了。”
赵捷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师父陈合英。
“其实我师父过世之前,对你特别愧疚。”赵捷望着他:“他觉得格外对不住你。”
“不敢当。”杜誉冷冷地说:“我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么?一贯两面三刀,向来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