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臭未干的娃娃,你懂什么?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他外边看着像个活生生的体面人,其实里子早就成了一堆破棉絮,四处都是窟窿。”老齐叹了口气,似是把无尽深沉的心思都咽了回去,最终只说:“他从小就是个格外有主意的孩子,脾气个性都随了他娘,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倒是。”赵捷听他说着,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可是师祖在杜老师的葬礼上把他带走的时候,他怎么就愿意了呢?”
老齐沉默了许久:“大概,好坏都是缘分。”
缘分。
赵捷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试图掂量这个词的分量。
“你既然喜欢他,肯定想过要如何追求他吧?”老齐问得很直接。大概人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便不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
“说实话,我不敢。”沉默了许久,赵捷坦白道:“而且我也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办。”
出人意料的是,老齐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黑夜里烟头的星点火光和冷月清辉交缠在一起。
最终,饱经风霜的老者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小赵,算了。他三十好几的人了,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个老油条。你玩不过他。”
这个答案让赵捷心里郁闷。他想:这是我头一回遇见如此喜欢的人,难道这份心意就要烂在肚子里不成?
“我不。”难得的,赵捷坚定地摇头道:“我就是喜欢他。从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所以呢?”老齐笑得分外慈蔼。
对方并未咄咄逼人,但赵捷猛地发觉,他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接下去。
老齐向来平易近人,以至于赵捷在许多时候甚至会忘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别,然而此时此刻,这人终于显露出几分长辈的模样,慨叹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遗憾。可是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那个例外。”
“你当年也这样觉得吗?”赵捷瞪大了眼睛。
老齐“嘁”了一声:“小孩子家家,乱打听什么?”
赵捷遂不敢再说话。
一根烟燃尽,老齐才重新开口:
“人活这一辈子,虚妄的东西很多。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等到了最后,人记得的都不是那些东西。你想想你上学那几年,你还能想起来具体哪一门课得了多少分数吗?”
赵捷回忆了一下自己刚过去不久的学生时代,发现当初折磨他的课程竟然在不觉间就这么远去了。
“可你不会忘记那些在你最困难、最痛苦的时候安慰过你的朋友,在你最快活的时候跟你一起开怀大笑的伙伴。”老齐眯起眼:“我不是说课程分数和专业水平不重要,你要是想当一个敬业的好演员,那些必须得到你的重视。但是有些东西、有些人,你一辈子都很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