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赵捷想:与喜欢的人交谈共同喜欢的书,多么享受的一件事。
“只是很久没有遇到可以诉说的人了。”杜誉忽然感叹:“倒也正常,孤独才是常态。”
赵捷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他这辈子活到今天,短短二十余年里似乎尚未体会过彻头彻尾的孤独。
他虽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可在大部分时候待人接物都称得上温和,因而自从开始上学读书,他身边从没缺了朋友。
更重要的是,李淑茵和赵毅一直陪着他、从未缺席过他的成长,即便到了现在还常常把他看作孩子。
可杜誉呢?
他听到这个一直被他想着的人开口问:“你知道我前几年为什么会开始卖早点吗?”
赵捷诚实地摇了摇头。
“师父过世之后我一个人住,有一段时间我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出来卖吃的,至少每天都能和别人打个招呼,听人家说几句谢谢。”
他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茶叶包,又往茶壶里倒了热水:“免得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
赵捷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以后我想陪着你,想天天在你身边跟你说话,说那些才子佳人、家长里短、大千世界、帝王将相,说那些脂浓粉香、吴姬压酒劝客尝,说到你烦我为止。
但是话到嘴边,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敢,他怕杜誉取笑他。何况古人说轻诺者必寡信,赵捷并不想轻易地夸下海口。
他知道他无从经历杜誉的痛苦,甚至连对方完整的过往都无法得知,很多话他压根没资格说。
可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观书有感》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曹雪芹《嘲顽石幻相》
叹儿女浮生皆一梦,这聚散二字总成空。京剧《晴雯》
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李白《金陵酒肆留别》
赵捷思忖了一会儿,心道:在他允许的情况下对他好、陪他做一些事,这是我能做到的全部。
从那一刻开始赵捷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不止在坏的方面有底线,在好的方面也一样。又或者二者其实是一体两面,难以分割。
他无奈地想:像我这种人,是不是永远做不出伤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