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赵捷习惯了早起晨跑,这个时间也有点儿太早了。他迷迷糊糊的,听对方这么说,便想起了平原街那间清净简单的屋子,还愣了一下:“啊?你有那么多东西呀?”
杜誉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傻子:“这么快就忘了?”
“哦,对。”赵捷拍了一下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还有一间里屋呢,那屋挺大的。”
杜誉瞪了他一眼。
“对不起,我当时是为了找你,真不是有意的。”赵捷立刻道歉:“你看我后来是不是改了?没你的准许,我什么时候进去过?”
杜誉笑了:“赶紧起床。”
映着朝阳的光,赵捷发现杜誉看起来有一种先前从未展露过的心安。
这让年轻人极有成就感。他想:从前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晚辈,一直在别人的要求与庇护下生活,如今我竟然也能让其他人感到安心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我最在乎、最仰慕、最喜爱、最崇拜的杜誉。
一瞬间他高兴得无以复加,他觉得杜誉或许不会再轻易选择离开他了,他们之间终于如他所愿有了一丝丝羁绊。
周六早晨,赵捷如约而至。
“你来啦?”杜誉没有穿外套,为了方便干活,单衣的袖子被他挽了上去:“进来给我帮忙。”
赵捷赶忙应下,跟在对方身后进了屋。
先前他只是无意间瞧过一眼,如今仔细看了才知道,这屋子里不仅有小生的行头,也有旦角的,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满满一屋子都是“无价之宝”,难怪之前一直锁着门窗,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老物件终归是低调又精细,就连最该张扬的凤冠霞帔看起来也不像京剧团里新置办的那般夸张华丽。赵捷看得出神,不由自主地缓步走上前,伸出手来轻轻触碰到其中的一件最显眼的明黄色蟒袍。
“好眼光啊。你虽然年纪轻,但真是识货。”杜誉站在一旁笑道:“这是我师父当年在上海找人手工绣的,专门扮王公贵族的时候穿。我听老齐说用了许多金丝线,花了好几万大洋呢。”
“真的?”赵捷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生怕那戏服被自己碰坏了似的:“这些你是如何保存到现在?”
“从前一直放在箱子里,辗转了好几次,最后埋在乡下朋友家的后院,直到你师父死了我才去把它们刨出来。”杜誉望着赵捷的眼睛,对他的反应一点儿也不觉得出乎意料:“由于埋的时间太久,还有一些被捂坏了,只能扔掉,挺可惜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有点儿惶恐。”
“怎么了?”
赵捷微微低头:“好在你还存留下来这么多。”
闻言,杜誉眯起眼:“好事坏事都已经过去了。”
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对京剧小生艺术的痴迷,于是走上前,用胳膊肘轻推了对方一下:“小赵,有没有你看上的东西?可以直接拿走,算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