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于心死而已。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赵捷自嘲地笑了。他伸出手,看着皎洁的月光在指尖打转,恍惚间像是抓住了这人生起落颠簸、时光漫漫。
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赵捷的生活近乎完全是在省京剧院、省立医院和家之间三点一线奔波。
那时杜誉跟他说了许多话,也会在他面前偶尔流露出极脆弱的一面。赵捷知道,倘若不是因为生病,他可能一辈子都听不到杜誉这么说。
“我后悔啊。”杜誉看着风尘仆仆的赵捷把盛着热粥的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你这辈子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偏偏就招惹了我呢?要是没有我,你必定平安喜乐、儿孙满堂,哪里会有今日的苦楚?是我不好,也是我的错。倘若我当初再坚决一点,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是不是如今我的死活也与你毫不相干了?”
他摇了摇头,遗憾似的:“相逢何必曾相识。”
“不,不是。”赵捷抓住他的手,知道他是病中多思,遂低声宽慰:“你对我很重要。如果没有你,我的世界里可能连一颗给我指路的星星都没有,我就要在迷茫中耗尽我所有的少年意气。从我十六岁那年开始,你就是我的北辰星。因为有你在,我的心才安定。”
在杜誉刚刚过世的那几年里,赵毅每每见到自己消沉无比的儿子,都克制不住对杜誉的怨恨。
“他害了你一辈子。”赵毅咬牙切齿。
“爸,请你不要再这样说了。”赵捷望着他,声音不大但郑重其事,好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是他成全了我的一辈子,我该谢谢他才对。”
“胡闹!”
可怜天下父母心,有时候想想,赵捷也能明白赵毅的感受。
如果杜誉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大概会在自家父母的安排下找一个各方面都很合适的姑娘搭伙过日子,与对方长长久久、互相尊敬忍让,或许还会有一个孩子。
倘若运气好,没准还能碰上其他的感情。
这正是赵毅和李淑茵长久以来对他的期盼,他们都想让他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
只可惜,世事无常,从没有如果二字。
杜誉,杜遇,他还是遇见了杜誉。从此以后,此生此世,世间那么多人,在他眼里竟都成了空。
只不过他的运气比杜心苓好多了,杜誉一直一心一意待他,让他的爱情美梦从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作者有话说:
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葛胜仲《诉衷情·友人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