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没理它,捏着手上的胳膊, 用了点力气撕开。
这东西沉甸甸的, 乍一看很像肢体, 但却没有血液一样的□□,只有白森森的“肉”,和内里坚硬的细杆。
沈映宵总觉得眼熟,片刻后他想起来了:“这内里的细杆,和之前客栈旁边那个老妇人削着的草杆一样。吸附上人的气息,再用傀儡术法处理,就能化成如今肢体的模样。”
剑灵不感兴趣,捂着眼睛:“看完就快扔掉。”
“一把剑还怕这些,丢不丢人。”沈映宵扔开那截断肢,回头望着阴影中的一道道人影,叹了一口气,“这座城里,可能早就没有活人了。”
……
沈映宵躲避镇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哪边围堵的人少就往哪边跑。
短暂走了一下神,周围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沈映宵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离那座庙非常近了。
他望着那庙,略微一怔,又回头看了看那些骤然加快了步伐,好像不想让他进庙的人影。
片刻后,他心中道:“原来如此。”
在那些镇民抓到他的衣摆之前,沈映宵快跑几步,飞身进到了庙宇的小院当中。
长明灯温暖的光线,将整座庙宇映亮。沈映宵踏入光中的那一刻,紧追在他后面的镇民动作一僵。他们伸出的手指渐渐融化,皮肉滴落,露出了内里不属于活人的硬杆。
可或许觉出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他们仍不肯放弃,竟拼着被融化的风险,继续冲了过来。
剑灵望着那一团团融化后更加可怖的东西,脸都白了。就在它以为主人要被那些镇民正正砸中,压倒在地上时,沈映宵忽然握住剑柄,回身一扫。
剑上泛起一片微光,清冽灵力荡开,波浪般逸散,将那些镇民悉数推开。
剑灵一怔:“你的修为恢复了?”
它抬起头望向天空,却见那个巨大的压制阵纹仍旧存在。只是这处寺庙里,竟有另外一处阵法腾起,隐隐将寺庙和城镇隔开。
因此沈映宵一踏入庙中,对修士来说最重要的修为就回来了。
“这里居然还有此等妙用?”剑灵反倒惊讶,“这么说来,青竹没有骗你。我先前还觉得他有些古怪,如今想来,竟是错怪了好人。”
沈映宵停在门口,往院中四顾,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口水井上。
他心中一动,对剑灵道:“你去那井中看看。”
“啊?”剑灵疑惑为何要看井,却见沈映宵已经移开了视线。这个戏很多主人,眼看着就又演起来了,他停在院门旁边,把院中的所有东西都打量了一遍,并没有特意关注那口井,只像是初来乍到,正在不安地观察着环境。
剑灵见他坚持,只得飘到井边,往里看了看。
而后略微一怔。
这一口井的水位,要比寻常的井略高一些。昏暗光线中,漆黑的水面像一面镜子,隐约映出了它的倒影。
“等等,我哪来的倒影。”剑灵觉得不对,它凑近了些,认真一看,就见那根本不是什么倒影,而是一个泡在水里的人。
那人全部身子沉在水下,只有一只手露出来,死死抠着井壁,指甲都嵌进了砖缝里。
尸体的手背上生着一颗黑痣,剑灵总觉得这颗痣眼熟,它眨了眨眼,脑中忽然浮现出了一只持扇的手——这和青竹手上的痣,位置竟一模一样。
沈映宵远远见它不动,猜到了什么:“进去,看清楚些。”
剑灵:“……”
它害怕却又好奇,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最终慢吞吞地飘了过去。
没了那层反光的阻隔,剑灵终于看清了井中之人。
脸庞苍白发青,略微涨开,但仍能辨认出来——那正是青竹的脸。
……
没多久,沈映宵就看到剑灵丢了魂似的飘回来了。
“青竹死了。”剑灵整只都变小了一圈,使劲往沈映宵身上贴,一边害怕一边还挺敬业,把它看到的事都讲了出来:
“灵骨都被拆了,经脉里一丝灵力也不剩。肯定早就死去数日了。底下还有不少其他修士的尸骨,越往下就死得越早,和先前秘境中的尸山有些相似。”
“原来如此。”沈映宵隐约明白了,“看来我们见到的那个‘青竹’,是用真青竹的骨架和血肉做成的活傀,难怪气息同真人无异。”
说话间,他像是已经观察完了院子。
身后那些镇民还在前仆后继地袭击着他,小院边缘,逐渐堆满凌乱的尸体。
这种人间地狱似的地方,没人愿意多待。于是在短暂的停留后,沈映宵很快像个正常人该做的一样,小心往中间的房屋走去。
他一动,剑灵突然回过了神:“等等!青竹有问题的话,这庙一定也有问题!”
说完它又茫然:“可那刚才那个‘梅文鹤’,为何不让你进来?……这个是假的,那个也是假的,究竟谁说的话才是真的?”
沈映宵:“或许全都有真有假,不过最终的目的恐怕只有一个——那东西想让我进到这座庙里,并对这里放下戒备。”
他一边同剑灵说着,一边也在自己思索:“刚才的那个‘梅师弟’同青竹相比,甚是粗糙,他们手中应该没有梅师弟的血肉和灵骨,只有一个青竹可用。
“青竹毕竟是陌生人,若让他引我来此,我定会异常戒备。
“但若是途中出现一个更加可疑的‘梅师弟’。他又是阻止我点灯,又是竭力避免我进入庙宇,再当场表演一个遇光则化……或许我反倒会觉得,这座庙宇对他们限制巨大。后来我离开屋子,突然被那么多人追逐,我便会本能往这里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剑灵忍不住道:“可若是你没发现那‘梅师弟’是个假货呢?他虽的确粗糙了些,可当时你被封着修为,感应不到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