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微一挑眉,来了兴致:藏得这么严实,此处定有玄机。
他抬剑比划片刻,想起了凌尘先前在秘境中切割巨手的招式。
这一招凌尘其实早便教过他,只是前世沈映宵无法将之融会贯通,施展不出。
可如今境界提了上去,再回头看,他反倒似有所悟。
沈映宵持剑凝聚起剑意,屈指一敲剑锋,让剑意同灵力相合,电锯锯齿般旋转振动起来。
虽还没法像凌尘一样让剑刃扩散,笼罩住一整片区域,但此时,这把剑也称得上一声锐不可当。
沈映宵提剑观察片刻,沿着阵法偶然闪过的缝隙切割进去。
破开石像体表的一瞬间,他忽然一怔——这石像的肚子里,竟有活人的气息!
他剑锋略微一停,再切割时,动作小心了一些。
而那阵法一旦有了缺口,接下来的事便简单多了。没多久,沈映宵就把石像的肚皮整块卸了下来。
这东西果然是中空的,像一座小房子——巨大的一尊石像,前面的肚皮被沈映宵切掉,门一般倒在地上,而后面相对板直的脊背部分,则像一面墙似的立在那里,墙上牢牢固定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手脚皆被石壁上凸起的石环禁锢,连嘴边都横过一条石块,让他无法出声。
——是下午遇到的那个爬墙的小孩,只是和那时的朴素相比,此时他凌乱的发丝被梳理柔顺,身上换了一身大红衣衫,锦缎丝滑,布料间隐约有着法阵流转。
这身衣服比他本人大上不少,像一件滑稽的喜袍,小孩的手腕被束在头顶,宽大衣袖沿着小臂滑落,层层堆叠在手肘。
那孩子的神志有些昏沉,直到石像被破,眸中才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费力地抬起头,看到站在石像前面的沈映宵,他愣了一下,忽然呜呜地像是要说什么,那神情莫名有些熟悉。
沈映宵同他对视,脑中忽然跳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快步走进石像,抬指在那孩子身上一点。本该是凡人的经脉,此时却竟然轻易承受了他灌入的大量灵力。
那孩子体内气息一乱,某种平衡被突兀打破,他的身形忽然变化起来,渐渐变成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沈映宵望着这一幕,茫然对剑灵道:“先前师尊说此处没有活人,我还以为二师弟出城了,可他怎么……”
这时,梅文鹤忽然吃痛地闭了闭眼睛——身上的那些石环困住孩子正好,换成成年人却太紧了。
沈映宵回过神,只得先管管这个看上去遭了不少罪的二师弟,他蹙眉抬剑:“我试试把这东西削开,你忍着些。”
刚才切割石像的肚皮时, 一切还算顺利。可如今一到石像内部,阵法层层流淌,沈映宵竟斩不断那些圈在梅文鹤手脚上的石环。
剑灵则在看别的:“你师弟身上穿着的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绣着龙凤囍纹, 简直像喜袍一样。等等, 这就是喜袍吧……”它又细细研究一番,笃定道, “而且竟然还是女式的!”
“……”沈映宵刚才就觉得这身诡异的衣服,样式有些眼熟,如今被它这么一说, 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忽然想起什么:“听说有些邪修, 会借习俗仪式蒙蔽天道。刚才我们抓到的那个魔种没有实体, 本身的浊气也十分凌乱,或许它是想借师弟的身体, 酝酿重生?”
说着说着,他的心情便不禁复杂起来:在他没看到的地方, 梅师弟竟险些被人抓去生了孩子, 虽然不是什么真孩子, 但这……
沈映宵同情的目光落在梅文鹤脸上, 却忽然发现那根横过师弟嘴边防止他出声的石条, 不知何时越勒越紧。
他顿时没空再走神,担心梅文鹤被这东西捂到窒息,情急之下想先往里灌些灵力, 尝试缓解。
谁知他的手刚摸到那一片石块,大肚佛像竟像是察觉了什么, 捂在梅文鹤脸上的石条缓缓缩了回去。
然后另有一段石条像触手似的探出, 勾勾缠缠, 绕上了沈映宵的手腕。
沈映宵:“……”
剑灵眼尖地看见,忍不住道:“看来它更想抓你去催生。”
沈映宵:“……闭嘴。”
不管怎么说,梅文鹤总算能顺畅呼吸了,他像溺水的人浮上水面,大口喘息着。
这倒霉师弟看上去刚遭了不少难,可如今见到沈映宵,他第一句话竟不是求助或者诉苦,而是:“师兄你先走,不必管我,我…我稍后自有办法。”
沈映宵:“……”什么办法?挂在这里给人当壁画?
……可惜前世那个端庄的大师兄不会说这种话。
沈映宵只好把心里话咽下,只一边研究着那些石条,一边温声责备道:“怎么不早说那个孩子就是你?那样我能早想办法,你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处境。”
梅文鹤不知为何支支吾吾的:“我…我怕你非要来救我,不肯出城。”
沈映宵打量着他的神色,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想连累我,还是嫌这副落难的模样太丢人,不想被我看到?”
梅文鹤略微一僵,避开了他的目光。
沈映宵险些气笑了,看来是后者:“我看你就是经得事太少——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自己的仪态好看不好看。若下次再出事,一定要立刻喊我来救,两个人想办法,总好过你一个人硬撑。”
梅文鹤低低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记住了还是在敷衍。
沈映宵也没空同他争辩这些。他忽然感觉自己脚腕上也是一紧,低头看去,就见又一片石条勾住了他的脚腕,而梅文鹤那条被绑住的腿,此时却被松开。
沈映宵看着这里的变化,又抬起头看看自己被缠住的手腕,心里忍不住道:“这仙灵之体还真是在哪都好用。”
剑灵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可是明明魔种都已经被你抓走了,这石像还要抓你做什么?”
沈映宵想了想:“如果师弟是一场未知仪式里的新娘,魔种是等待他孕育,或者需要他庇护的‘孩子’……那新郎又会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