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怀风回看过来,读懂了他的意图,却没动手:“他是医修。”
沈映宵一怔,后知后觉地看向梅文鹤身后,就见那不住滴答的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医修的灵力有温养之效,治疗别人时还得小心调整构成,让双方灵力不起冲突,治疗自己的时候则全然没有这种顾虑,疗效极佳。
因此方才梅文鹤知道了自己背后有伤,灵力一转,血便已经止住。
剑灵仿佛懂了什么:“我还以为他刚才犹豫,是担心伤口在腰后,不好当众露出。没想到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伤好了也让你帮忙涂药……哎呀,你看,被你那不讲道义的小师弟揭穿,他脸更红了。”
沈映宵:“……”
他默默看向戚怀风:二师弟刚损了那么多气血,现在多少也算是伤患,给人家留点面子吧。
梅文鹤也终于回过神:“我…我先去换件衣服。”
他若无其事地绕过屏风,消失在了两位师兄弟的视线当中,也不知是真的为了更衣,还是纯粹想躲一躲风头。
戚怀风却忽然想起什么,隔着屏风问:“沈映宵是被‘青竹’亲身算计,那你呢,你是怎么被抓的?”
梅文鹤很不想同他说话,但此时毕竟在讲正事。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这里没什么事做,我无聊想去集市看看,谁知刚走出去没多久,青竹便忽然找来。
“他说师兄醒后见我不见了,着急出来找我,路上却突然旧伤复发。他不敢搬动师兄,只将人放进了最近的民居,让我过去看看。我忧心师兄就去了,谁知一进那间屋子便没了意识……”
剑灵听着听着,忽然道:“他说谎。”
沈映宵暗暗一惊:“嗯?”
剑灵:“他那是忧心师兄吗,他是怕去晚了看不到热的。”
沈映宵:“?”
戚怀风的想法,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和剑灵同步了:“这种对付几岁小孩的招数,竟然也能引你上钩……出去了别说我们师出同门。”
梅文鹤不满地嘀咕:“小师弟整日都不回峰,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你我同一师门。”
剑灵飘到沈映宵旁边:“我看你二师弟说不过你那小师弟,难得有个盟友,你不如趁机加入,报仇雪恨?”
沈映宵却在想别的:“若真像二师弟说的一样,那幕后那人,岂不是对我们非常熟悉?——用我来骗二师弟,先前在庙宇中,又用师尊的声音来骗我……”
这究竟是因为魔种能探知人性,还是……那人真的对他们很是了解?
剑灵望着客栈房间,忽然道:“我好像想起一件事。”
沈映宵也想起了它刚才的插科打诨,警觉道:“你最好是在想正事。”
“当然是正事。” 剑灵回想着沈映宵休息时,它察觉到的两侧客房的情况,疑惑蹙眉,“你那位梅师弟的确是自己逛出门去的,但那段时间,青竹从未离开过你旁边。他说青竹引他入屋……能骗走他的,是哪个青竹。”
沈映宵沉默了一阵, 对剑灵道:“我记得你说,井中那个真正的青竹已经死了好几日?”
剑灵:“是啊,好几日其实都算保守了。”
沈映宵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你这会儿讲什么鬼故事。”
剑灵十分无辜:“我只是觉得事情有些对不上。”
“莫非梅师弟说谎了?”沈映宵心里略微一沉, 认真考量着, “不过既然能造出一个青竹, 那么自然也能将一个人的灵骨拆成几份,填入活傀当中, 造出第二个第三个。此外师尊虽然说过城中没有活人,但那石像中的阵法却浑然一体,梅师弟被困其中, 我就站在外面都没能感应到他, 师尊的灵力泛泛扫过, 漏过那里倒也正常。可是……”
沈映宵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上沾着梅文鹤的血。血液散发着浅淡的药香, 和常人血液散发出的铁锈腥气完全不同。
……这真是活人的血?
床边忽然落下一道阴影,戚怀风见他神色不对, 走近过来:“怎么了?”
沈映宵远远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 无声道:梅师弟还是他自己吗?
戚怀风目光落在他开合的唇上, 停顿片刻, 抬手落下一道隔音的法阵:“说话, 我看不懂。”
“……”沈映宵被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想起自己刚才费力比划的样子,有点尴尬, “你就不能学一学读唇?”
戚怀风冷嗤一声:“不如师兄先学一学阵法?”
沈映宵:“……”
“我在说正事。”他压下额角的青筋,把话题引回正道, “现在的梅师弟……还是他本人吗?”
戚怀风一怔, 往旁边挪了一步, 挡在了他和梅文鹤中间。
不过回头看了一眼屏风,又想起沈映宵刚才一直在看手上的血,他顿时明白了什么,收回视线:“大惊小怪。”
沈映宵:“?”
“他体质特殊,自小血液便是这种味道,而且你没发现么——”
戚怀风原本没打算说,但看沈映宵这副草木皆兵的模样,又担心哪天自己不在的时候,这两个象牙塔里长大的师兄会莫名其妙地捅对方一剑:“他的知觉似乎异常迟钝,从前有一次他练剑练累了,躲在一旁的草丛中偷懒,不巧躺到我的断剑上,血流了一地,他自己都没发现。”
沈映宵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事,不过这么一想,城中的那些活傀当中,的确没有丝毫血液,哗哗流血的梅师弟显然与它们非常不同。
似乎错怪了这位师弟,沈映宵不由有点愧疚:“可知觉迟钝这种事,我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过。”
戚怀风低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有些人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映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