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还没背完书,算了,不去嘞。”
“背什么书?咱们是要去见新科状元郎,让他给你提点几句,不比背书有用么?”
裴瑯是天生的说客,赵鸢竟被他说心动了。她双目闪烁:“裴瑯,等我换身男装,就与你出门。”
她倏地关上窗,裴瑯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鸢妹,记得洗脸!”
为遮掩自己的白发,赵鸢找了副幞头戴上,耽误了些时间。
她和裴瑯坐马车去找李凭云,赵鸢扒拉开窗,奇道:“为何是去码头的方向?”
裴瑯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李凭云在长安居无定所,一直住在一艘船上。”
“住在船上,他不晕得慌么?”
裴瑯同赵鸢小的时候一起读书,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如今长大了,他在花花世界游荡,赵鸢却活成了一个书袋子,二人共同话题越来越少。
裴瑯越发觉得赵鸢不但木讷,还不解风情。
他道:“你不觉得住船上,很浪漫么,随波而行,物我合一,不正是你所崇尚的魏晋之风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赵鸢道:“为人可不能随波而行,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鸢妹,你太闭塞了。等你过了学馆策试,我得带你好好见识见识长安了,你知道长安为何是一座空前绝后的都城么?”
赵鸢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裴瑯继续激动地说,“因为长安是一座最不需要规矩的城池。”
风吹开车帘,赵鸢确认了过,自己对这个花花世界没有兴趣,她只想赶快过了学馆考试,让自己的名字被送入尚书省,具备科举资格,然后一举登科,进入仕途。
过了闹市,车马来到码头。因赵鸢出门耽搁了时间,此时已是正午,烈日当头,湖面波光刺目。
二人下马,正好撞见一簇野火,在水中央旺盛燃烧。烈焰浓烟的缝隙里,隐隐可见,燃烧之物是一艘孤舟。
裴瑯跑到码头跟前,提起正在码头吃馒头的船夫肩膀,“李凭云呢?”
船夫木然看了眼这衣着华贵的公子,“走了。”
裴瑯:“走了?”
船夫:“对啊,人走了,早晨就离开长安了,走之前放了把火,把船烧了。”
在他们对话期间,赵鸢望着那野火出神。
她眼睁睁看着那艘船越飘越远,那把火,从热烈转为宁静。
那把烈阳下的野火,与纵火之人,同时烧进了她心中。
这日他们晚来一步,没能见到李凭云真容,但在赵鸢后来地科举生涯中,这三个字,无处不在。
今年春试的试题,考得便是三年前李凭云春试写的那篇《律论》。
赵鸢将他的文章早已烂熟于心,因此这场春试,她下笔如有神助。
至今赵鸢仍然铁定了心认为,自己能中进士,是借了李凭云的福气。
裴瑯送她李凭云亲笔所刻的印章,她自然要收了。
“裴瑯,我也不知要在太和县呆多久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长安了,若你有李先生消息,或是在长安见到李先生,麻烦替我带句话,告诉他,这三年幸有他的鼓励,我才能进士登科。我亦会不负士人之心,做一个为民谋福的好官。”
“鸢妹,仕途比你想象中要凶险万分,你往后一定得多张个心眼。”
“我又不缺心眼,为何要我”
“侯爷!大事不妙!”
赵鸢话音未落,阿元的声音响彻玉门关。
阿元是裴瑯的武侍,不但身材魁梧,嗓门更是厉害,这一声吼,城楼都要震三震。
他疾步跑上城楼,边行礼边说,“前方探子来报,北凉人突袭玉门关,不知人数,已过了界碑。”
“这群胡狗!”裴瑯厉声咒骂。
北凉是西域三十六国的残余势力,当年西域联合起来攻打大邺,裴瑯的祖父、父亲出征迎战,平了西域之乱,亦牺牲于此。裴瑯对北凉人,可谓是恨之入骨。
裴瑯虽是个纨绔败家玩意儿,但血性不灭,恰好此行他带着自己的逐鹿军,当即做决定道:“阿元,你护送鸢妹去赴任,我带逐鹿军迎战,不打得这群胡狗叫爹,我裴字倒过来写。”
阿元道:“是!属下拼上这条命,也要送赵姑娘平安上任。”
赵鸢听北凉人入侵,裴瑯要独自应战,她气节发作,固执道:“裴瑯,我与你既有婚约,这辈子是要患难与共的,绝不能丢下你。”
裴瑯虽然花心,但待她已是诸多宽容,他为了让她能清净读书,独自顶下了家中老主母的催婚压力,不厌其烦地教她朝中的利害关系。
要她弃裴瑯而逃,便是陷她于不仁不义!
裴瑯加快语速道:“鸢妹,有逐鹿军在,我不会有事。但若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另觅佳婿,别忘了给我上香就行。”
赵鸢听裴瑯这么说,更不肯走,“裴瑯,你我婚书不改,我誓死为你守节。”
时不我待,裴瑯急着驱逐北凉胡贼,勒令阿元道:“阿元,带鸢妹离开!明日午时,太和县衙的人会在阳关迎接鸢妹,务必准时将鸢妹送到阳关!”
逐鹿军素来军令如山,一到真正危急时刻,便见真章。阿元二话不说,扛起赵鸢,“赵姑娘,得罪。”
赵鸢头脑一片空白,胡乱说着:“我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