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鸢是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上任侍郎佐吏不过半个月,她所效忠的这位侍郎就被御史台查办了。
他被监察御史带走当天,赵鸢也被带去问御史台问话,她上任侍郎佐吏时间不久,一直在外办事,确实不知对方所作所为,在御史台喝完茶,同高程聊了几句就被放了出来。
此时另一名侍郎佐吏徐昌正在太阳底下焦急踱步。
“赵主事,你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
“宫里来了懿旨,北凉公主要回北凉去了,指定要你去送行。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你要是不愿意,我代你前去。”
赵鸢被沮渠燕当众抢婚以后,就被视为弃妇了。沮渠燕点名让赵鸢送行,在外人看来,这是胜者的耀武扬威。
赵鸢却道:“这本来就是礼部的职责,既然是沮渠公主点名要我送行,我若不去,岂不让人以为我对她避而不见?”
赵鸢很清楚,这场送行,她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而是赵家,是礼部,更是大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不容有失。明日是骑马送行,她临时抱佛脚,大半夜在后院复习骑马,到了四更,又亲自给官服熏香。
五更时,小甜菜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看到一个影子在院子里飘来飘去。她拎着栓门的木棍出门,打算给对方当头一棒,却发现那走来走去的鬼影,竟是赵鸢。
“大人,你大清早扮鬼做甚呢!”
赵鸢道:“你醒的正好,若是瞧见我驼背了,就拿棍子敲我一下。”
“这是”
“今日给北凉公主送行,全长安的眼睛都盯着我,我不能卑微。”
小甜菜无措地揉揉眼睛:“这何必呢”
“我不想让人看我的笑话。”
小甜菜丝毫无法理解赵鸢,即便后来陪了她很久,依然无法理解这个人。
过去她不理解为何赵鸢非要让她读书认字,今夜不理解赵鸢为何死要面子活受罪,后来不理解她为何要那般固执的与所有人为敌。
多年后,赵鸢面临死刑的那个夜晚,小甜菜回忆起这个清晨,才发现命运早就为她写好了结局。
“好了好了,我陪你练就是了。”
赵鸢将下马、拱手、作揖、弯腰一套动作练了几十遍,等到了真正送行时,每一分寸都拿捏地十分妥帖。
此次沮渠燕回北凉,由逐鹿军的统领阿元亲自护送,俨然已是女主人的姿态。阿元上次带着逐鹿军远行,还是为了送赵鸢去太和县上任。
他知道赵鸢骑马地功力,当年裴瑯带着整个逐鹿军,教了她整整一年,愣是没教会。于是侧身对赵鸢悄声道:“赵姑娘,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
话风落在沮渠燕耳中,不等赵鸢作答,她扬声道:“听闻赵主事马术精湛,不如我们比试比试,看谁能先穿过这片树林。若你赢了,我以北凉的名义,赠你百匹良驹。”
赵鸢心道,我为了送你这一程,一夜没睡,不暴毙就谢天谢地了,除非脑子有病才跟你会答应跟你比试。
赵鸢婉拒道:“公主,下官是奉命行事,不敢私相授受。”
沮渠燕料到了赵鸢一定会装模作样,她妩媚一笑,压低声道:“赵鸢,你若能追上我,我就告诉你我同李凭云的关系。”
沮渠燕刚说完,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众人惊慌不已,还不等他们乱成一团,赵鸢丢下一句:“阿元,不准跟上来。”
平步青云1
琼林玉树之间,两个身影如飞,仿似山鹰猎豹,掩不住对自由的向往。
沮渠燕是马背上长大的,赵鸢全凭一口好胜心气追赶着她,但她马术有限,追了几十米远,身下的马匹已不受她控制,她的手忽然脱缰,为了不摔下马,只好紧紧抱着马脖子。
沮渠燕听到身后动静不正常,回头看到赵鸢狼狈的模样,哈哈笑了几声,调转马头,驶向赵鸢身边拉住她的马缰,制服住了赵鸢的马。
“赵大人,你知道这样很危险么?你若坠马摔个瘫痪,我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赵鸢不甘心道:“接着比吧。”
“比什么比,论骑马,你再修炼个几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拉紧缰绳,这次再松开,我可不管你了。”
赵鸢技不如人,只好认了。
沮渠燕放慢速度,慢慢悠悠向前晃着,赵鸢跟在她身旁,“虽你让我成了笑柄,但与裴瑯退婚,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还是要向你道一声谢。”
“你若要谢,便去谢李凭云吧。”
赵鸢从沮渠燕的口中听到李凭云的名字,不由拉紧缰绳,“陛下寿宴,是是他要你那么做的?”
沮渠燕回以赵鸢一个温柔的笑容:“鸢妹,你太好骗了。”
赵鸢嘴硬道:“我没有。”
“若我告诉你,他不但指使我在你们女皇寿宴上抢婚,当初在太和县,也是他让我去勾引你未婚夫的,你还会这么想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笨蛋,我们北凉王庭距边关有百里远,若非提前收到消息,怎会那么巧劫到你们?”
赵鸢试图反驳沮渠燕,证明自己不是她口中的“笨蛋”,“不可能,他不可能提前知道裴瑯护送我的。”
“我也好奇他从何而知这消息的,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不是么?”
赵鸢仔细回想自己初到河西的一幕幕,先是裴瑯和沮渠燕勾结,随后又是李凭云对她有意无意的撩拨,最后,再由李凭云以救世主的姿态劝说沮渠燕退兵,若说是巧合,则实在牵强。
如果这一切都是李凭云策划的,那么他对她的那些好,又有几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