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坐在椅子上, 喝了口?茶,缓解了紧张, 而后却摆出一副故作世故风尘的姿态来,“你是李凭云什么人?”
赵鸢回她的只有短短一句:“他是我心上人。”
“我就说嘛, 云哥儿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怎么会看上你。”
赵鸢不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她美在气韵,这?几日舟车劳顿, 加上水土不服,原本娇润的脸蛋变得面黄肌瘦,憔悴不堪。
赵鸢极力摆出一个和善的笑:“您认识李凭云?”
“怎不认识?我看着他长大的。当年他娘任由他被周禄兄弟俩欺负, 我可?没?少给他偷药哦,对?了, 我是春华, 周府伙房里的老丫头了, 人都叫我春姐儿。”
“周禄还有?兄弟?他们经常欺负李凭云么?”
春姐儿嗤笑,“这?人啊, 都是恶有?恶报的, 周老爷本来有?两个儿子,老大周尧, 人聪明,书读得好,周老爷花重金给他请了个官老爷当干爹,但这?周尧品性顽劣,有?一年夏天他们兄弟俩合计着把李凭云丢水里,也不知怎么的,自己掉水里去了,兄弟二人都不会游泳,李凭云拖着周禄回来,周尧呢,淹死了。这?下周老爷只能?扶持老二周禄读书了,但这?个周禄吧,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实在没?有?写文章的才能?,给县衙贿赂再多银子,当年的县令老爷也不肯给他乡贡的名额。既然贿赂不成,那就老老实实考呗,可?凭周禄的才能?要能?考上乡贡,那就怪了!李凭云便和周老爷谈条件,说他若能?帮周禄考上乡贡,周老爷就要想办法送他去参加秋闱。有?什么比家里能?出个乡贡更值得光宗耀祖的?周老爷权衡再三,答应了李凭云的条件,没?想到,李凭云一考即中!后来听说,他又替周禄写了百八十封干谒信,周老爷和旁人不一样,他是个有?良心的人,看到李凭云这?么帮自家儿子,便买通了县衙的人,让李凭云混进了秋试考场,谁知他这?么争气,又中了一回乡贡。”
赵鸢觉得这?是个漏洞百出的故事。
周家兄弟两个人对?付李凭云一个,怎会是他们意?外落水?而且死的正好是有?用的那个?
既然周老爷要帮李凭云,为何?不直接去官府为他赎身,而是要冒着风险贿赂县衙的人?
可?她没?有?戳穿对?方。
春姐儿道:“实不相瞒,我呢,也是周老爷的人。这?院子里的女人,谁又不是周老爷的人?只是李凭云他娘,真?是个狠角色,她把周老爷占的死死的,生怕别人觊觎她的地位。听说你今日找了周夫人,被赶了出来,我特地来给你指一条明路。周老爷这?人,比周夫人更怕官府,你还不如去找周老爷帮忙。”
赵鸢道:“可?是听说周老爷在养病,拒见一切外客。”
春姐儿抛了一个别扭的媚眼,“云哥儿是个好人,我春华受过他的恩惠,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三天后的午时,你来周府找我,我带你去见周老爷。”
“真?的!”赵鸢狂喜。
不过她的喜悦立马就被现实浇灭了,三天后她恨不得此刻就逼周家夫妇证明李凭云是良民出身,三天,她根本等不了。
“可?否快些”
春姐儿讪笑:“周老爷虽是商户,却是咱们洛川的大善人,岂是想见就能?见的?再说他身子不好,时清醒时糊涂的,咱总得挑他清醒的时候吧。”
赵鸢自一开始就没?往周老爷身上想过,现在有?个女人突然冒出来,说要带她去见周老爷,她直觉这?事背后有?蹊跷,便先假装应下,然后叫胡十三郎送对?方回去。
她站在甲板上,细细捋清脑海里的乱麻。
六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赵大人,你觉不觉得,方才来的那女人,似乎是故意?在拖延你的时间?而且,我怎觉得她话里有?话,好像故意?引导我们认为是李大人害了周家长子,只怕她是周夫人派来的幌子。”
乱花迷人眼时,赵鸢做了一个痛快的决定:“不等狐十三回来了,你跟我去找周夫人。”
“还去?你想去,人家会见你么?”
赵鸢眼中倒映的斜阳,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这?一面,不见也得见。”
夜深,周夫人送走前来送账的伙计,将方才颠鸾倒凤的床铺收拾干净,房门忽然被敲响。
她警惕道:“谁?”
“夫人,是我。”
这?是方才那伙计的声音。周夫人和这?小?伙计的关系维系了大约半年,半年来,伙计都是穿上裤子都匆匆逃走,从不敢未经她同意?私自回来,她存了疑心,这?时地上的钱袋映入她的眼帘,周夫人便心想他是回来取钱袋的,于是开了门。
“你们”
门外站着两个人,他们打扮成府上的家丁,却根本不是熟悉的面孔。
六子轻而易举夺门而入,继续用那伙计的声音道:“夫人,我家大人要见你,打扰了。”
一个有?几分萧肃的身影自六子身后走出来,周夫人定睛一看,分明是白?天自称是李凭云未婚妻的那个姑娘。
她穿着黑色的家丁衣服,冷硬的布料和深沉的色泽抹去了她身上地善意?,她脸上不再有?任何?温和,不再有?任何?善良。她像看着一个异物那般看着周夫人,眼里只有?冷漠的探视。
周夫人在她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她不寒而栗,“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是告诉了你,让你死了这?条心么?我算死,也不会帮一个□□犯的孩子。”
赵鸢看出了周夫人的恐慌,她趁势以主人的姿态坐下,“周夫人,本官现在以朝廷命官的身份问你,贵府可?有?一个叫春华的伙房仆妇?”
周夫人刚想叫人,六子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脖子上。
周夫人向后跌了一步,“那是伙房的事,我是主子,怎会知道奴才的名字。”
赵鸢又道:“她方才来找我,称自己是周老爷的人,能?帮我见周老爷。”
周夫人闻言突然嗤笑:“小?娘子,你怕不是又被人骗了?我家老爷不能?人道多年,怎会有?其它女人?而且她凭什么让你见到老爷?”
赵鸢道:“此言何?意??”
“老爷每年入夏都会去辽东消暑,行?程只有?我同禄儿两个知道,她如何?得知?”周夫人讲着讲着,关于春花这?个人的记忆渐渐浮出脑海,她了笑一声,“过去西边巷子有?个拉暗娼的女人,叫春华,那孩子成日同那些人厮混,当年他中了状元,朝廷的赏银没?拿来孝敬我这?个亲娘,反给了那些暗娼。”
赵鸢如同被人凭空扇了一个耳光,这?虚无的疼痛令她骤然清醒。
她观察周夫人的神情,不像在说谎。如果?周夫人说的是真?的,那那个叫春华的女人是李凭云派来的么?
她不敢再想下去。
“我还有?一个问题,请周夫人知无不言。”
周夫人被匕首抵着喉咙,她没?有?隐瞒的权利,没?好气道:“你问吧。”
“听说周家原本是兄弟两个,周家老大溺水身亡,此事,与李凭云有?关么?”
周夫人瞳孔蓦地放大,她无意?识地躲避着赵鸢的目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