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都给你了,”淮烟不太耐烦,“随身带的没有了。”
“别动……”枪还对着他的后背。
男人还想再检查一遍,摸了摸淮烟的裤子口袋,确定没有东西了,最后又撩开淮烟的西装下摆,发现了那把别在腰侧的刀。
刀柄上镶嵌的蓝宝石,一眼就能看出来,比手表跟纽扣要昂贵得多,他的眼睛一亮,抽出刀柄之后没停留,转身就往对街跑去。
“操……”淮烟大骂一声,如果只是手表跟钱都无所谓,唯独那把刀不行。
淮烟紧追其后,跑去了对街,保镖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用对讲机跟章君昊交代了一句,一行人齐齐穿过街道,涌入红灯区。
淮烟一路追着那人进了红灯区深处,里面四通八达的街道明显变窄,弯弯曲曲纵横交错里是更直接的混乱。
打架,买卖,嗑药,男人女人求饶着喊救命,东倒西歪的人,偶尔从挂着闪眼灯牌的小门里扔出来一个人,紧接着又涌出来一堆人,对着瘫软在地抱头痛哭的人拳打脚踢,没有人帮忙,只有看热闹的麻木脸孔。
淮烟追得很紧,跟着男人进了一家亮着红灯,又足够气派的大门,那是红灯区最有名的牛郎店,两个人一前一后冲开一楼大厅里喧闹的人群,顺着楼梯跑上二楼。
男人被最后一个台阶绊倒,淮烟直接扑上去,一个绞手把男人的胳膊反压在背后,收了男人手里的枪,才明白男人一直不开枪的原因,因为他枪里没有子弹。
“疼疼,”男人手快被拧断了,疼得脸都扭曲了,“钱跟手表都还给你,松手松手松手……”
淮烟并不想久留,找出他刚刚拿走的刀,插回腰侧的刀鞘里,松开男人站起身。
地上的男人连滚带爬,顺着二楼走廊跑到头,很快就不见了。
就在淮烟想下楼原路返回的时候,听到一楼有人在说话。
“龙哥,我刚刚看得一清二楚,绝对是淮烟,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抓到他,两边的出口我都叫人堵着,他今天绝对跑不掉。”
淮烟在心里淬了口唾沫,真是好巧不巧,在牛郎店还撞上了死对头。
原路返回看起来是不行了,淮烟扭头往上看了眼,顺着男人刚刚逃跑的路线往里走,那里一定还有个出口,大概率是通向后门的。
他又四处观察了一下,走廊那头有窗户,实在不行只能从二楼跳窗,他已经发了信号,章君昊跟齐烨梁应该都已经收到了消息跟定位。
在他们赶来之前,他只要尽量保全自己就可以。
顺着二楼走到头,果然还有另外一个出口,只是已经有人在堵,淮烟只能顺着楼梯又上了三楼。
三楼走廊很长,都是紧闭的房门,隔音很差,他一上楼,就听见从各个房间里传出男人或痛苦或愉悦的呻口今声,光听那些声音,淮烟就知道这些房间是做什么用的。
所有门都紧闭着,只有最后一间房门半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已经上了三楼,淮烟想都没想,推开门侧身躲进去,快速关上房门。
他趴在门边,顺着猫眼往外看,果然,六七个男人同时上来了,正在找他。
“人呢?”
“跑了?”
“不可能啊,我们的人两头都守着呢,二楼没有,绝对在三楼。”
其中一个男人顺着紧闭的房门一扇扇看过去,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一脚踹开身侧的房门,一个男人的尖叫声跟另一个男人的怒骂声同时传出来。
房间里走出一个裹着浴巾的健壮男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扰老子好事。”
红灯区有红灯区的规则,出来的那个人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几个人虽然不甘心,还是灰溜溜地转身走了。
淮烟松了口气,转了个身,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
房间装修很低俗,顶墙上挂着各种灯泡,劣质无序的高饱和彩灯闪进他眼睛里,闪烁间的痕迹是清晰有痕的,会在视网膜上留下没那么容易消除的印记,哪怕是闭上眼,那颜色还是会存在。
房间音响放着劲爆的舞曲,跟刺鼻的香水味搅合在一起,让淮烟忍不住皱了皱眉,曲起食指抵在鼻尖。
门廊跟拐角的大床之间,从房顶垂下来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垂帘,挡住了一半视线,一个男人趴在床上,手指跟着舞曲有节奏地敲着床单。
一直没等到门口的人的动作,男人伸手关了音响,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来了,让我等这么久,去洗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再上来。”
男人的声音很沉,像是海浪被风暴高高卷起,又突然坠落时的低沉,又砸进海里,泛着白色易碎的泡沫。
淮烟瞬间睁大了眼,双腿僵在原地动弹不了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男人的声音浇进了凝固剂,后背肌肉紧绷到发酸,皮肤好像在下一秒就会崩裂开。
他感觉身体里有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往上爬,从脚底一直攀到头顶,逼得他耳朵里一直嗡嗡嗡响了半天。
这个声音淮烟太熟悉了,是他梦里无数次魂牵梦绕的声音,他那个死了三年的爱人,祝城渊的声音。
淮烟确定自己不会听错,至少祝城渊的声音他不会听错。
刚刚淮烟逃跑间,头发已经乱了,从发额正中的美人尖上垂下来几根卷曲的发丝,软软地贴着脸颊,遮在发颤的长睫毛上,眼底空茫一片。
“怎么不动弹?”床上的男人很长时间没等到回应,扭头看了眼。
隔着垂帘的缝隙,男人的脸被分割开,但还是跟淮烟记忆里的人一点点重合——
他比以前瘦了一点,但深邃鲜明的眉眼一模一样,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眼尾很像家里的那盆兰花,肆意地往上弯着,多了几分缱绻随意,刺目的灯束滑过他高挺的鼻梁,给他冷漠的脸上加持了几分魅惑感。
那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更何况淮烟跟他生活了那么多年,又梦了那么多年。
“怎么傻站在那,过来啊……”床上的男人再次开口,两片薄利的唇瓣动了动。
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眼神,床上的人好像完全不认识淮烟,眼底甚至闪过第一次见到淮烟的惊艳感。
淮烟膨胀起来的心脏跟已经转不动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多想,不明白为什么死了三年的人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此刻对上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淮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了拳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掀开垂帘,撞出哗啦啦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