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新睁开眼,他面上已经瞧不出异色,恢复如初。
至于答应余清窈的事他也没有忘记,清了清嗓音就唤道:
“余……清窈,该起身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有些陌生,但是‘清窈‘两个字倒是很容易上口,在舌尖转了一圈,仿佛就已经滚熟了。
他再叫:“清窈?”
余清窈听到了声音,却没有像她昨天信誓旦旦保证的那般一叫就起,反而把脸往圆枕下挤了挤,囔囔拒绝道:“……不要。”
李策挑了挑眉,没想到居然碰到硬茬了,他从没有叫过人起床,也不知道余清窈起床如此艰难,干脆就侧身坐上了床,一手把圆枕掀开,让余清窈的小脸无处可藏。
“不。”
“真的不起?”
余清窈原本是靠着圆枕挡光的,枕头没了光就照到她的脸,她就仿佛是从地下被挖出来的鼹鼠,迷茫又难受,皱着眉尖,“不……”
李策把她睡得粉扑扑的小脸尽收眼底,温柔耐心地又问:“那白玉糕我吃了?”
因为一个‘不’字而撅起的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余清窈却在这个当头忽然就醒了过来。
白玉糕三个字就仿佛是按在她身上的机关,瞬间唤醒了昨日的种种记忆。
白玉糕?!
她抖了抖睫毛,猛得一下睁开圆溜溜的杏眼。
视线从朦胧到清晰,花了一息时间她才看清坐在床边的人。
李策稍侧着脸,从肩头垂下的墨发还洇着水汽,仅用一根玄色的发带束在胸前,身上穿的广袖长袍色如雨过天青,还浮着流光,好像是光照着潺潺溪水之上,也只有这般名贵的料子能配上他的骨清神秀,俊朗非凡。
他的手随意撑在身侧,上身朝她的方向倾斜,所以她的视线正好落在他脖颈的凸起处,眼睁睁看着它因为轻笑发颤,上下滚动。
她刚是做了什么蠢事、说了什么蠢话吗?
李策的笑让她惴惴不安。
“殿下叫了臣妾很久吗?”她把半张脸藏进薄被里,小心翼翼地问。
“也不久。”李策唇角牵出温柔的笑。
余清窈大松一口气。
李策不紧不慢,含笑道:“也就被清窈拒绝了一二三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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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清窈有些愣,心跳莫名有些急促。
自己的名字被李策用那低醇柔雅的嗓音润色过,仿佛变得更加动听,就像微风拂过竹林,绿林如浪,簌簌动听。
他的声音有一种温柔的力量,让人牵魂动魄,这或许就是生而为皇太子,与生俱来的操控人心本事吧?
仅用言语就能轻易牵动他人,以至于余清窈这当头完全忽略了李策话语中更重要的‘被拒绝了三次’。
“怎么了?”李策见她发愣不动,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她呆怔的小模样,才轻笑问道:“可是哪里不适?”
余清窈除了有些没睡醒的晕眩,倒没有别的不适,只是又被他的清润的笑音带过,她的耳廓有些发烫。
明明已经被她耽搁了许多时间,可李策还是温和耐心,从没有催促。
若是换作余家的人,只怕冷嘲热讽少不了,甚至婆子都能直接进她的屋掀她的帘,粗暴叫她起床。
余清窈撑起上身,坐在被衾中,长发如瀑垂落于两侧,皙白的脖颈曲起柔美的弧度,不施粉黛的脸颊还晕着初醒的粉霞,似羞带怯。
“不是,只是第一次听殿下喊臣妾的名字,有一点点惊讶……”
余清窈如实说道,手指捏着薄被,不自在地搓揉,眼帘稍往下垂,视线都没敢往李策脸上看。
这一往下就恰好看见李策撑在身旁的手掌,骨瘦而长,肌肤匀称,指结上还有扳指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练箭才会带在手上的扳指。
余清窈从没有见过李策平日里带过扳指,他似是不会特意彰显自己有什么才干,不像是别的青年才俊喜欢带着各种各样的扳指,与人交谈时可以不经意炫耀自己能拉开几石的弓,又或者显摆自己有几匹好马,自己骑术又如何了得。
若非是李策身边的人告知,她都不晓得这位总是在树下安静看书写字的废太子其实骑射功夫都是上乘。
余清窈以前没有留意过李策每日早晨是几时醒,几时起,但按福吉的说法,秦王练箭打拳的习惯是自幼养成,雷打不动每日都要做的。
可见秦王是一个自律的人,而自己却连早起都不能做到。
这让余清窈很是羞愧。
但还没等她羞愧地埋下头,耳畔又传来李策的声音。
“清窈?”
他顿了一顿,认真问道:“你不喜欢我这般叫么?”
他问得很坦荡,就像是真的在询问她的喜恶,会体贴地遵循她的意见,决定以后要不要以‘清窈’这个称呼叫她。
若是没有与李策相处这么几日,余清窈必然会以为他是故意在拿捏人心,又或者是别有用心,但是现在她不会这般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