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个精神样!想必身体有什么病也大好了。”皇帝忍不住又冒出火来,重重冷哼一声,但是偏头却还要问一句裴知岐:“裴卿,秦王的病如何?”
只恨自己没有快一步离开閬园这是非之地的裴知岐低着脑袋连连苦笑,拱手回道:“回陛下的话,秦王殿下只是偶感风寒,昨夜发了汗今日就好了。”
“嗯。”皇帝应了一声就大发慈悲让他下去,只留下了皇帝这一家人外加上赵方以及另外几个内官在前殿里头,皇帝冷眼看向秦王,但见他这个儿子面不改色是一个硬茬,便又转眼向余清窈,“朕看前院种了些……”
明淳帝拧起眉头,像是一时找不到词来形容。
赵方就在一边小声提醒,“陛下,是果蔬。”
“哦对,果蔬。”皇帝松开眉头,盯着余清窈:“秦王妃是吃不惯宫里供的菜?”
皇帝一副要挑人刺的态度让余清窈的紧张无以复加,手攥着裙身,指关节都紧得泛白,“……回陛下,不、不是……”
她始终是没能改变对上位者那种恐惧,只是在李策身边,她很久都没有这种害怕的感觉。
李策用掌腹裹住她的手,将可怜的裙身从她的手指下解脱出来,企图化解一些她的害怕,自己淡然回着皇帝的话:“王妃是为儿臣而种,儿臣挑食,让王妃操心了。”
明淳帝坐在上首,目光又时时关注着两人,这点动作难逃他的眼睛,当两人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底下握着手,他眉头挑了一下。
作为过来人,怎会不明白这些夫妻之间的小把戏。
“朕看里面还种了紫茄。”皇帝歪着身子靠在扶臂上,语气亲切起来,显出一副开始拉家常的模样。
赵方接过话,“是的,陛下最喜欢吃的就是紫茄了。”
“还是你记得清楚。”皇帝幽幽叹了口气,像是带着一些惆怅。
“那是奴婢在陛下身边时间最长,诸位殿下即便有心也没有奴婢能这般时时刻刻伴随圣驾。”赵方说完,不着声色地看了眼秦王。
余清窈顺着他的视线,却见李策的目光始终没有再抬起。
秦王殿下似乎是与皇帝的关系并不好。
余清窈正暗暗想。
赵方忽而开口提醒道:“陛下,余阁老怕是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陛下您看?”
明淳帝难得来一趟,不想父子之间气氛还是如此凝重,经赵方在旁提醒就如释重负道:“朕险些忘了他了。”
主仆两人都看出来,秦王并没有多欢迎皇帝的到来,再留下去就要抹了皇帝的颜面。
余清窈是希望皇帝走的,因而不由松了口气,可是她的手却被李策握紧了一分。
如此微小的反应,没有人知道,唯有余清窈察觉到了。
她不禁再次看向李策的脸。
他眉心微蹙,唇瓣紧抿。
虽无一言挽留,却透出些异样。
若不是他下意识的小动作,也许余清窈根本猜不到他心底真正所想。
”陛、陛下……“余清窈握住李策手,在所有人都意外的时候开口,“臣媳想,紫茄大概还有大半个月就能收获了,如蒙不弃,陛下可以来尝尝……”
红着脸说完这句话,余清窈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紫茄既非山珍也不是海味的东西,她说出来也觉得害臊,可是她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皇帝回头,唯有刚刚赵掌印透露出来的那点信息。
李策怔了怔,下意识又握紧了她的手。
赵方脸上带上明显的笑意,去看皇帝的脸色。
明淳帝也给愣了一下,半晌后才抚掌笑了起来,像是极为愉悦:“好好好,朕记下了。”
“你这个王妃娶得不错。”笑过之后明淳帝又转头对上秦王,将对余清窈的满意和对李策的不满都化作了一声冷哼:“当初让你接旨,你还不愿意娶,朕看余氏就比你懂事多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皇帝轻飘飘的一话,令余清窈脑海霎时空了,人也犹如泥塑木雕僵住了。
虽然自己此前也早有过自知之明,也想过李策可能并不会愿意,但是皇帝这‘赤裸裸’地把李策的心思搬到明面上还是让她猝不及防。
余清窈觉得自己耳尖忽然热得灼人,身子却像是浸入了古潭,寒得彻骨。
他原是不愿意娶她的。
这不是她早就料想过的事情,可是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她理所应当地将它们忘掉,就好像自己曾经那卑劣的想法不存在。
说起来,李策何其无辜。
皇帝要嘉奖功臣、她又走投无路,可这些又与他何干。
余清窈羞愧交加,不由挣脱了李策的手。
李策手心一空,不禁朝余清窈看了一眼。
但是余清窈此刻已经低下了脑袋,只能从侧面看见她覆下的眼睫,和略微局促抿着的唇。
皇帝走后,几人回到清凉殿,孙嬷嬷给两人端来了早膳。
余清窈和李策面对面坐在方桌两遍,安安静静地用膳。
福吉捅了一下隔壁福安,压下声音道:“陛下走后,为什么殿下与王妃之间的气氛变得这样沉闷?”
福安蹙了蹙眉,“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