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有见过阿娘,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余清窈磕完头,望着石碑上的字怔怔道。
她只知道阿娘大概生什么模样,和她打过交道的人也都道她是一位清气如兰的女子。
“你阿娘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李策随着她一道望着石碑,“如若不是,你阿耶也不会一直记着她十几年。”
人的一生会遇到数不尽数的人,可只有极少数的人会让人刻骨铭心,要用一生去回忆。
余清窈点点头。
她不清楚阿娘是什么样也不重要,阿耶会一直一直记得的,就已经足矣。
李策看着墓碑道:“明威将军夫妇一生一世只有彼此,我们也当如此。”
余清窈心中一动,不由抬头看李策的脸。
“殿下听说过我阿娘产子难产,是不是也担心我也……”
很多人觉得妇人难产一是命,二是因为自母胎里遗传自母亲,会有相同的病。
就好像母亲容易难产,其女也很大可能会难产。
李策握住她的手,“裴知岐说过,你的身子无碍,只要多加调理以及适量运动,不会有事的……”
“只是若你实在害怕,我们不生孩子也是可以的……”李策温柔地望着她。
“可是殿下……”余清窈更吃惊了。
殿下既想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又轻易答应她不生孩子,这与他日后还想要成为太子、成为天子,岂不是是背道而驰的事。
他若成了皇帝,又怎可能没有后继之人。
余清窈不禁越想越多。
不说要立下储君,就是利益相关也会迫使他娶很多重臣之女,就好像当今皇帝,即便不喜欢,后宫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
这些事情,余清窈从前都不敢细想。
此刻想到这些,足以让她慌得掉眼泪。
“别多想。”李策太了解她了,光看她的脸色就知道现在她脑袋瓜里定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殿下……”
李策拥住她,轻声道:“若我能有孩子,那必然是出自你的腹中,可若你畏惧生育,届时我们就从宗室里过继几个,带在身边悉心养育教导,择优而立,远比血脉重要。”
余清窈彻底呆住了。
原来殿下早已经为她考虑好了,可进可退,都是为了她。
是光
——远比血脉重要。
李策既能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 就意味他真的已经深思熟虑过。
并不是随口一说,拿话哄她。
余清窈忍不住哽咽地再问道:“……殿下当真已经想好了么?”
李策轻抚着余清窈的后背,没有被她不安地追问弄得不耐烦, 反而嗓音更加温柔地道:“我已经想好了,比起孩子,我更想一直拥有你。”
若他是明威将军, 又能预知妻子会因为产子而身故,说一句不好的话,那他一定不会要这个孩子。
然他又十分庆幸余清窈能够降生于世,他才有机会得以遇见她。
自知晓自己心意后, 他就想过日后能与余清窈拥有自己孩子,可随着了解的越多, 知道了妇人孕育过程中有诸多不确定性。
轻则损伤, 重则夺命, 他才重新开始考虑他们之间当真需要这个孩子么?
无人能知晓将来会发生什么,他所能做的唯有尽所可能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选择权在于你, 我说过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事由你来选择, 但你也应当知道, 生与不生, 对我们俩而言都是一样,并不会改变或影响任何事。”李策牵唇浅笑,嗓音低磁, “窈窈,若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先把身子再养好一些再说, 不要管其他人说什么, 身子是你的,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余清窈轻轻‘嗯’了一声,把脸埋在他胸膛里,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那里面稳稳跳动的声音就是对她最有用的安神曲。
“……我知道了。”
李策知道她太容易被别人影响,太容易委屈自己,才会把话说的这样明白,好让她放下关于孩子的心结。
李策又拉着她,两人重新跪在墓碑前。
郑重地再行了三礼。
余清窈望着石碑上的字道:“阿娘,女儿要走了,女儿这一世一定会好好活着,还请您在天上多多看顾阿耶吧。”
她已经明白自己的生命来之不易,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会好好珍惜。
清风吹过山林,苍松簌簌而响,枝头低垂下来,好似在轻轻点着头。
时间剩下不多了,余清窈带着李策又去看了外祖和外祖母。
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金陵人,然只能埋葬在远离故土的遥城,即便过了这些年,沉冤得雪,可他们再不能够回到金陵。
从息山下来,太阳已升到头顶,人影皆化作小团阴影,聚在人脚下。
一路回到遥城,在余府外边,护卫们已经开始整理出发的事宜,余清窈看了心里微微泛酸,撇过眼不想去瞧。